“这还不够吗?你当年好生气派啊,在上扔银,差砸着我脑门!”
“都说了不是我扔的。”师杭嘟囔:“早知你站在楼,我就该让宁他们扔准……”
“不说了!”孟开平被她气到了,拂袖走:“想听说书,大小您自个儿编罢!”
师杭赶忙拉住他,急切:“不许走,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何时见过我?”
孟开平盯着她的小手,瞧了半晌,蓦地笑了:“你真想知?”
师杭颔首,决心死个明明白白。
识得和见过不可一概而论,她笃定孟开平是个见起意之徒,所以她到底是何时大意了,教他偷窥了去?
孟开平仿佛知她心中所想,悠悠:“小人之心。我可不是那等鸡鸣狗盗之辈,见你也是光明正大地见,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去岁二月花朝节,何故要去花神庙祭拜?”
闻言,师杭立时大惊失。及笄前那回生辰,她确实亲自去了花神庙,还同几位闺友盛妆领祭。
“当日,路边的百姓恐怕没一个看得清台上的人,偏我无心柳柳成荫。”孟开平笑:“沈善长约我在花神庙外的清江楼会面,我原想坐在大堂里,事毕便走,可他却说庙里有闹可瞧,楼上雅间一览无余。筠娘,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天定?”
师杭本说不话来。
如果不是那一面,恐怕孟开平早记不起她了,更不会再生夺她到手的心思。可若没有当日一面,她又怎会侥幸活到今日?
十岁那年,她与福晟熟识,孟开平在练江岸边初次见她;去岁花朝,她与福晟订亲事,孟开平同样未曾错过。这么些年,原来在她的余光之外,竟还有一个人早就记挂着她。
只是她明白,这种记挂无关风月。
今夜说得已经够多了,多到他忆起了一些陈旧之事。孟开平仰望着悬于空的明月,估摸时辰不早了,便嘱托:“早些歇息罢,多谢你送的礼,我会好生珍惜的。”
临走前,他抚了抚少女的鬓发,难得温柔:“我同你说的那些话,你记得好好想一想。筠娘,福晟与你有缘,我又何尝不是呢?”
若非份所隔,这样的缘分,或许她早该是他的女人了。
*
甫一院门,孟开平便长长地舒了一气。
他回想良久,确信自己方才的话语毫无破绽,绝对未曾透半分不该有的心思。他只是贪图她的容貌与家世而已,对她这个人本嘛,本没什么意。
福晟心悦她,心悦到可以放傲自负亦步亦趋地追求,可孟开平不来这些。所以他永远不会教她知,除这两面外,他还曾见过她一回。
就在渡江前的一个雪日,在他即将离开徽州之时。
小雪未晴,寒意难消。少女怀抱琵琶与绿衣婢女一同从琴坊中步,而他恰与几个同僚醉朦胧地倚在酒楼二层上,聊天侃地。
这回是他居临,可她依旧从始至终未向他投来一丝目光。
临上车前,萧肃冷风掀起了她帷帽的一角,惊鸿一瞥间,却将少年的酒意都驱散了。
容如胭,香阵卷温柔。少女上湖蓝羽纱的鹤氅映在白雪皑皑中,正如数年前的霁蓝长裙,江一般澄澈明亮,洌然了心底。
车已渐渐驶远了,孟开平想也不想便推开侧同僚,直接撑着栏杆翻而。安稳落地后,他又不顾沈善长的呼喊,一路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