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来原就是取乐的,手里有了铜板,少年们立刻张罗着如何花销。吴九和二狗自告奋勇去买烧鸡,虎同孟开平去打酒,其余人也各自分了些钱去街市,约好一香后回码碰面。
“这桃木剑护符怎么卖?”他随问。
华灯初上,还未到宵禁时分,徽州城中熙攘。虎兴冲冲了酒楼,孟开平却被路边一小贩的吆喝声引了注意。
孟开平怔住了,意识摸了摸腰间,心中顿时一紧——他今日分明未曾佩剑。小贩见状忙解释:“郎君莫怕,在也曾习过几年武,只是后来荒废了。”
虎知他当局者迷,面上也不再多劝,只敷衍:“是是是,我也觉得孟叔错了,大错特错。你这样的,待在哪儿气都不会顺,天生就该去沙场搏命。反倒是开广哥好,无论什么都能名堂来。”
虎忍不住笑:“你怎会如此想?我的意思是他偏心你,怕你遇险丢了命。”
孟开平不愿听这样的气话,当便反驳:“乡野又如何?那群贵族弟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凭借着爹娘荣光作威作福,算什么真本事?只要你勤学苦练,定然能胜过他们。”
“五文一个,十文三个。”那小贩也不抬回。
“平,别怪我多嘴,孟叔这心偏得厉害啊。”山路上,虎凑到孟开平边,低声:“他分明是没想教你领兵,只盼你日后帮开广哥军务呢。”
众人哄笑一阵,旋即都拎起竹篓朝山走去。
从巳时到申时,少年们脚步不停,一路紧赶慢赶才终于在日落前了徽州城门。
考中秀才,何况我哉?”
“你把我说得跟个嗜血似的,我可还没杀过人呢。”孟开平豪气云:“男人嘛,庸庸碌碌是一辈,战死沙场也是一辈,倒不如死得其所,轰轰烈烈!”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孟开平就来火。他最烦文绉绉、乱糟糟的东西,见了账簿便脑发昏,几作呕,恨不得把算盘掰成两半。
阿毫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古人有云,‘士宣其义,必先读其书’。仅靠征讨未必能平定天,民心所向才是众望所归……”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什么之乎者也、利国利民、沧桑正,然而除了他自己没一个人听得懂,大家都只当耳旁风罢了。
“你就胡扯罢。”孟开平满心怨气,从没想过这一层,本不以为然:“凭什么大哥想啥就啥,我啥都得求着他?他若真偏心我,就该顺着我的意。”
阿毫的舅舅在渔梁镇的码撑船,码附近人来人往,生意也好,孟开平便提议去那儿落脚摆摊。果然只日落前后半个时辰,七八篓箬叶便卖了大半。
那小贩一边吆喝,一边低削刻着件,孟开平饶有兴致地走了过去。
然而,阿毫却摇摇:“平,你不走这条路,本不明白其中关窍。勤奋并不能弥补一切差距,就算贵族弟中十之八九不学无术,可至少也有十之一二与我一般潜心科举。他们不缺大儒教导,更不缺古籍钻研,家学深厚,见识广博,即便我再活几辈也赶不上。”
“桃木剑,辟邪挡灾,斩鬼纳福。天完徐,濠州郭,红巾香军莫来扰……”
阿毫饮了,继续:“远不说,且说城中那位达鲁花赤家的三公。他比咱们年纪还小些,竟已过了乡试,福大人盼他多多磨练,便没允他参加十一考。我看过他的文章,可谓之璧坐玑驰、神完气足,待后年十二考定然榜上有名。你赞我聪颖好学,实在赞错了人。”
“你可别酸文假醋的了。”吴九打断他,怂恿:“元廷不知哪日就亡了,到时你考上状元都没人认,还不如跟咱们一起从军。兄弟们生在一个村,死也死在一块儿,痛快!”
一旁的吴九背上沉甸甸的竹篓,上斗笠,嘴:“照你这么说,还考个屁的童生!不如跟平学账目罢。他爹如今也不督他练武了,日日押着他拨算盘,可给他愁死了。你给他当个军中师爷,我瞧着刚好。”
阿毫听了也苦笑:“可饶了我罢,那些军粮械同四书五经本就是两回事。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恐怕在军中熬两天就要交代了。”
“场科考,那必得
闻言,那小贩终于抬起,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旋即不紧不慢:“郎君好武艺,有腰间三尺以自保,百姓们手无寸铁,只能以桃木求心安了。”
孟开平拎起一个细看,忍不住嘲讽:“就这么个小件,能抵挡千军万?”
习武之人力非凡,形吐息一辨可知。孟开平恍然,松了气:“幸会,原来是同中人。敢问阁,我有位好友即将场科考,不知此能否为他添一丝气运?”
阿毫脚程慢,缀在队伍后,听见这句不由了汗:“未必未必……自古文臣武将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老爷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孟开平哼:“他偏他的,我练我的。总归小爷我志不在此,他还能拦着我上阵杀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