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簪已都卸去,昏黄的烛火,娘的脸颊有一细瘦的刻痕,从鼻翼延伸到唇角去,窝也比年轻时更加凹陷了,抬便是云似的深壑。
“四十整。应当不至于凶神恶煞,形容如佳珲那般的到底还是少,即便是在肃国,大多数人的三庭五都是对路的。”宋司直摩挲着巴,叙述时已忍不住笑,说“我想着,若是玉兰长得好看一些,或许也还能适应。就问鹞鹰,她的形容貌如何?比之正度如何?鹞鹰皱眉说她比正度好看多了,正度没有人的模样儿。她语气十分诚恳,不像胡扯,但王姎你说,玉兰就是再好看,如母神那般,也不至于将岑衬得不像个人吧?我就问,那玉兰比她如何?她说面些。我又问那她比正度如何,她说原本就一样难看,现在也没比正度丑到哪里去。”
半晌,娘摸不着脑地‘啊?’一声,抱起胳膊苦苦思忖,说“正度嘛,说句公话,她只要不在战场上,稍微洗个澡收拾收拾,那都是好看的,很神。大阅那天多少儿郎梳洗穿了,挤在校场外看她?鹞鹰竟是正着比的呢,还是倒着比的?”
“哎,王姎要说战场上,我倒有明白了。岑跟鹞鹰从来都是阵前交锋,鹞鹰有个很难缠的姨亲,能打得老苏桓无力招架。王姎你不记得了?折兰泉最后一役是她殿后,堵截岑的就是她,缠得死紧,不晓得打了多少个来回,双双从背跌落。岑心知肚明是追不上龙了,气得发疯,咬破了她的,连着气都从颈里扯来了,然后安巴灵武的诨名不就叫开了?那样的场面,属实是跟人不沾边的,玉兰,大概是没有岑的凶狠?”
怎么还有这种事?如莲大为惊愕,两手捂住嘴巴,到很恶心,一想到斑儿的娘将人的气从颈里撕咬来,就好想吐。娘倒是觉得很平常,还在开玩笑,“我以为你要说玉兰没有正度的牙——话说回来,正度被摧得崩溃,倒正常,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那个克里宜尔哈能始终保持面,我只恐怕她才是个狠角。”
“怎么不是呢?咱们有目共睹,她决断起来是从不糊的。”宋司直叹一气,倚靠着懒架侧躺,撑着脑袋“王姎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吧。除夕夜宴时,鹞鹰会将玉兰的二儿献给陛,和亲的圣旨没几天就会来,却不一定什么时候把人送关。是先发呢,还是鹞鹰带着走,陛都还没有考虑,中间这段日,王姎如何自呢?”
“佩你这妮,语气好生轻松,不是让你揽这个瓷活,你就揣着手事不关己。”
“王姎这话说得我好冤枉。”宋司直只笑“都敢作文章得罪陛,王姎难还不敢得罪旁人么?日后人家要算账,王姎也能说,‘我得罪陛在得罪你里边儿,什么时候陛将我发落,你再来落井石’,是吧?只不过两位世女嘛,倒是没得说,若结了仇怨,那就是真的被记恨上了。”
得罪陛?如莲心中砰砰乱,好像被人在玉枕骨上狠拍了一巴掌。娘怎么会得罪陛呢?什么算账发落、落井石,还结仇怨的。他浑一个激灵,想起来娘最近格外关心他,一日三餐尽捡他吃的来传,还要给他讨个国公的封号,登时不寒而栗,只觉心乱如麻,脑海里千万绪理不清楚,就只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