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亏心,却并不惧怕,生命压榨生命,生命践踏生命,为求一息,亘古难绝。他怕的只有保护着宋珩的那个壮小。见方姓瞪着通红的一双对她怒目而视,好像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和凌辱,宋珩不由笑了声,“母父威严而有慈,则女畏慎而生孝。你既无德行,又不慈,若得女儿的孝顺,令天那些恪守本分的慈父贤夫如何自?”
扒光了他的衣服,闻孟郎又卸他上钗环,方姓此刻已学乖了,跪坐在原地并不反抗,怨毒的一双死死盯着宋珩,恨不得将光变为刀光,剖她的心。“你还是得养我。”方姓笃定“你不敢杀我,刚刚登涉宦途,若是在家守制一年,你就再也不会被启用了。”
“父亲会长寿的。”宋珩摆手,令长仆抬来一箱布衣,尽是素,没有花样,布料也无丝毫光泽。方姓任由摆,闻孟郎为他更衣的动作很利落,换好衣服又梳,将他的四鬓全梳上去,用发网箍住,攒在脑后,别上一枝枯木似的发簪。“鲜艳的颜会勾起父亲对青的思慕,这不好。母亲仙去之后,父亲应当心如槁木死灰,对外不闻不问,以侍亲养女为己任,针黹诵读,在宅深院了此残生。”宋珩居临地俯视着他,嫌恶的神不加掩饰“为何母亲仙去,父亲还如此面红,珠圆玉呢?为何一改往日的慈,对女儿我痛毒手?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忙不迭地跟其他妇人勾搭成奸,难您不知廉耻吗?”
自以为行将灭亡,方姓一无所惧,伏在地上笑,反问“廉耻是什么东西?若不是为了钱,普天世界断生了女,给你的老娘。这样多年,房中实事过一件有无?就是在外偷了人又怎么?”
便就是这个德行,他说什么,宋珩都不生气,只是摇,叹“鲜廉寡耻败家风。”随即示意闻孟郎,将方姓押回房里看着,什么时候有个样了,什么时候放来。
屋一应玩摆设、挂画帷帐全撤去,只留正堂一把大座,宋珩交代了闻孟郎,便放心地离开。
三月份的天气还很凉,她走时让人撤两床被,说鳏夫不需要睡得太和,以免筋骨懒怠,不能时起来拜神。舒服是留给死人的。方姓拍着落锁的房门又骂又叫,闹了一夜,宅的人尽数被遣散了,上辈的侍人还有零星几个留在家里,探探脑地往外张望,都不敢来看。闹到寅正,天灰朦,闻孟郎从外间来,将缩在床昏沉的方姓从被里揪来,打来井洗漱,方姓对他厌恶至深,推搡他的胳膊不让他碰,闻孟郎面无表,一手攥他发,另一手后颈,将他的脸摁在盆里。方姓猝不及防地呛了一,意识地憋气,面红过耳,毫无章法地挣扎,试图抓住什么,呛的煎熬让他的咙不断痉挛,灼痛如同火烧一般,他直到此刻才真的觉到恐惧。闻孟郎将他拎起来,不顾他咳嗽咳得面红,僵似假死的兔,仍然为他梳更衣。
这一个上午,方姓都很乖觉,拜倒神龛前,不住地用余光去瞥闻孟郎。他在一旁合着手侍立,目不斜视,简直像樽铁神像。跪到正午,前院送了饭来,一碗猫似的冷饭,一碟汆青菜,莫说荤腥,连油盐都罕有。宋珩说节夫应当心犹澄,咀嚼无津,久而知味。方姓喜酱,好盐梅,这几饭吃得比杀了他还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