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玉兰的花一样。这事确凿无疑,张知本的脑袋现在还有坑,斑儿于是越发信他就是记得,母亲不是他的妄想。
那种纯净的、朦胧的、如同魂魄游离在外时所见的视像很难用语言表述,二十年来由北向南迁居,风尘仆仆,尽黄沙,他的记忆早已被撕成碎片,难以拼凑。可是娘脸上的笑、光彩夺目的清漆小,还有那种充溢四肢百骸的满足始终在斑儿的心,早已随着他的格与秉积淀来了,他不会忘。
那天中午的阳光和今天一样,和此时此刻,此此景,一模一样。
斑儿这孩忽然动了,冲着她就来,在斑驳闪烁的光影中奔跑,那冲锋的架势简直像匹标准的折兰战。北堂岑的心里涌动起一异样,她分明知自己现在已经抱不动乖乖儿了,这么一团致密得近乎雌厚的血肉会将她撞得人仰翻,但仍然,她定了决心,于是摊开两手,抖了抖衣袖,双脚分开,骨外旋,略略蹲,锁死了盘。
二人的日影在地上重叠,斑儿忽然如钻雪窝的獭兔一般蹲,让她搂了个空。
北堂岑被兜着抱起来转圈圈的时候很有些恍惚。孩童时期遥不可及,她已经忘记上一回被人抱着举起来是什么时候了。是母亲带着去看灯吗?她困得直迷糊,母亲将她抱起来,她就趴在母亲的肩打盹儿。还是宅院里的柿成熟了,嶙峋的枯枝上挂着沉甸甸的一枚硕果,边将军把她扛起来,让她去摘。北堂岑撑着斑儿的肩膀直起,由上而地俯视着他的脸,意识到这个孩正用目光探寻她。
她透过模糊的与日影端详着斑儿,用还算光的手背怜地抹了抹他的脸腮。
“你是我的娘么?”斑儿仰着脸急切地问,逐渐激烈的绪随着不断闪过的回忆在他心鼓动,他将北堂岑抱得更紧了,把泪都在她面上蹭掉,追问“是不是?你是不是?我是不是你生的?你是不是我的娘?”
“我是。”
她的嗓音沙哑却动听,令人坠最深的梦境。午间的阳光翻转回溯,林林总总的回忆像落在廊檐上的雨珠那般散开。信鸽洁白的羽粉抖落在书案上;娘从自己的大碗里盛醇香甘淡的粳米,拨他的小碗;耀目的四方铜牌落在血斑驳的泽衣之中,带着疮药味的纱布层层叠叠裹缠着娘辽阔的襟;娘坐在床边,笑着将他一一举起来,手臂壮又结实,动作间筋肉鼓动。
“那你怎么才来呀?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呢?我要是不记得你,你就不要我了吗?”斑儿一就委屈得哭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因为母亲不在边而哭过。手上的力渐渐松了,北堂岑在地面上踩实了,仍到有些晕晕乎乎的,把斑儿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后背。
傍晚时分,这田间地俨如寻常农的柴扉前浩浩地停着仪仗,十里八乡都来看闹,将这么个小庄围得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