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不舍是人之常,孤若求,令小姨痛心,是孤失德。所以孤只是想一想,也就罢了。”少帝回望向远室,见日至于悲谷,已是晡时,虽有不舍,并未挽留。北堂岑撑着手杖起,将要拜王殿,却听少帝“孤只是在想,日后此招来的千金,会不会像小姨?”
在这一刻,北堂岑忽然意识到少帝离她太近了,从前她并没有过这种觉。但仍然,她像往常一样拨开少帝唇边一缕鬓发,从她手中接过玉碗,问“陛何念?”
北堂正度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她不懂得陛的意思,想找人问一问,又觉得此话怪异,莫名有些耻于开。娄总署在北复前等她,北堂岑坐着步辇从中东门,娄兆一直将她送到耗门,为她打起轿帘,搀着她坐去,然后才回箭亭复命。
娄总署得令,匆匆去办,她个矮矮胖胖,疾行时很像只兔。北堂岑觉得有意思,遂向她瞩目,然而收回视线时,却发现少帝正凝望她。
,他迟早也要哭着永归母家,以厉风俗,只是可惜了兰芳卿娘已将近耳顺之年,膝这么好的一个男孩,都被他父亲给败坏了,实在可怜。
电光火石间,娄兆好像领悟到了一丝圣意。陛恩赐边将军遗孤是为了摆明对函谷郡公不赞赏的态度,比起就事论事,更像借题发挥,从小开始推翻太皇的决策,不然京城中的风向如何是这般的一边倒?但紧接着,娄兆的思绪被陛一声呼唤打断。她匆匆登上箭亭的玉阶,询问陛有何吩咐,少帝打发她去传步辇和肩舆,一刻送大司大将军。
“明年开,孤就要挑选侍郎了。太医说已经可以了。”
“此是臣膝驽才,失散在外,遗落乡野,其猥陋之形,浅之质,不足以任圣。陛臣,臣不敢令陛抑尊就贱,恐此惊动圣,臣当万死。”
愣怔片刻,北堂岑躬施礼,“臣告退。”
“娘,爹那边把晚膳单送来了,问您摆在哪儿。”冥鸿在帘外跟着走,说“午看到梅婴叔叔,我问爹怎么样,他说爹每天茶饭不思,或坐或站,泪来了,自己都不晓得,好像丢了魂一样。稍有个风草动的,就问是娘回来了么。”
半晌,少帝摇,说“无念。孤听闻小姨有一,年二十,血气方刚,形矫健,不免有北堂小姨少时之风。”
百花龙纹帷的银大轿停在将军府黑油大门前,雾豹冥鸿上前来迎,北堂岑用手杖轻轻敲了敲脚底,说“绕私巷,少走两步路。”
回府的这一路上,北堂岑并没有过多揣摩少帝的话,圣心原本就不是她能猜测的,她只需要履行自己为人臣的本分。斑儿是她的心肝,是否将斑儿送闱是她的私事,即便陛亦不能左右。但话又说回来,北堂岑不太明白陛为什么想抬斑儿,那孩成天野翻山地傻乐,快活得简直不上台面,岂能呢?莫非是少帝而今对她心生疑窦,要挟令母?
在箭亭中静坐片刻,少帝的眸光随着夕阳的沉湎而逐渐黯淡去。北堂正度是母皇留给她的遗产,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必须要放正度离开了。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君臣之间,这默契应当还是有的,为彼此都留有些余地。
要么在家吃,要么不在家吃。在家吃,就是摆在他院里,吃完就歇着了,如今这种问题都要问,可见是心里不安稳。函谷郡公失势,锡林被他拖累了,定王又去审理许家案,好似全然不是亲族那般地置事外,人都说是老郡公撺掇他死赖脸和定王攀亲,太皇太夫同一枝的近亲哪个不比他近?自的地位一落千丈姑且不提,北堂岑最近要抬边峦,黄册已抄录多份,加盖金印,送往有司衙门,婚结契的手续亦在备案,也不怪锡林整天疑神疑鬼,外都传说侯夫婿距离被休也不远了。
最近连着事,其实没有一件跟锡林有关系,他是最无辜的。那天上午他问自己许家两个姑姑能否留得命在,北堂岑斥了他一句。这几天她有心想安锡林,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尤其是二人之所以没孩,她简直一个字都不想提。锡林一直在拜娘娘,祈求让他代家主承受怀孕的痛苦与分娩的风险,为家主带来嗣女,延续北堂家的血脉。尽北堂岑听得一清二楚,为他的虔诚所深深动,但也不耽误她给锡林药——万一真的求来孩了,却不在她
——不大可能。且不说还有不到两年她就要辞官告老;单说西北多是她亲信旧,陛加恩于边将军遗孤,以表厚待,是有意要从戍军中选良家,调北充实中央军,定期轮换,这恰恰是对她信任至极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