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凿的小,会跟人玩儿。他的,成天和璋三腻在一起,像个小炉,儿上总是和和的,从此受凉的次数就很少。成娘问他母父在哪里,他说‘走了’,成娘再追问,他就坐在原地用小比划,说‘娘骑,穿铁衣服,往这边。爹也骑,和我往那边。’成娘知他的亲娘是打仗去了,原本还想着到了南边安顿来,要给他找娘,就常常问他细节,可小孩的记忆能有多深?即便日复一日地问,终有一天也还是全忘了,问他的娘和爹呢?他除了说‘娘打仗’,那是成娘教他的,旁的也全忘记了。
有个小娃娃陪着,在跟前姨姨长、姨姨短地叫个不停,成娘顾不及伤心,一天天好转起来,瞧着是一和满的人家,田淮老心中便逐渐把边相公最后的样给淡忘了。成娘的二儿生来不足月,小小的,叫狸,他们遂也小公叫狸。更多时候,田淮老都只照顾他的璋三儿,有时候也带狸玩,狸问起自己母父,田淮老就说他娘打仗,无声无息的,想是死了。他的爹不晓得是哪一个。
狸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成娘忽然病倒。她的病来得很急,一个晚上就很严重,次日天灰蓝时,便要咽气了。她先是跟璋三说话,嘱咐了不少。又把狸叫去,说他现在长得好,叫狸不合适,改叫斑儿吧。还说他的娘是个军娘,骑,擐甲,往北边去了,想来是有官职的。他爹抱着他,往南来,要他记住。田淮老和老翁公是最后去的,成娘说她其实一直都晓得,斑儿是他们从人家边偷来的。斑儿长得那么好,被个油光的大氅裹着,是人用心养大的,怎么会是人不要的小孩?可惜她的不好,不能把斑儿送回去。这种事,是要遭报应的。
成娘说完没多久,忽然了一气,急促地了两,就把睛闭上了。老翁公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在家哭天抢地地四方叩,说要报应就报应他一个,为什么要报应他的女娘。那之后并没有几年,璋三娘的渐渐不好,还不如她母亲从前的光景。田淮老说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老翁公不信,一定说是报应,是那个煞星索命。他说边家那个煞星是乱气所生的变,可夫亦可妻,在三圣娘娘庙里发宏愿,变成恶鬼。田淮老嘴上说不信,老翁公死了之后,他还是有慌神。但他从来就没有哪怕一瞬,想过这个人还能死而复生,追他到这里。
“真的要死了、父亲要埋小公时…真的、是我家的娘、救活他…”田淮老断断续续地解释,也不眨地编造谎话。他并不敢说他和翁公偷走了小公,免得被边相公杀掉,边相公从前为了引起老将军的注意,一直都很有些癫,从来不计后果,老将军故而才把他许给那个稳重的家生女教。
“我多少次梦到家里来来往往的人,梦到院里的长仆、小厮和乳母,你们每一个人的脸,我都不敢忘。”边峦的声音发颤,田淮老起初以为他在哭,可随后他意识到那是激动,因为边峦在他耳边用很轻的声音说“否则我要怎么报仇?”
“爷。”竹烟走到切近,低声“娘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