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二）

        <阿沅>

        “祖父是世人公认的国qi大儒。先帝在时对其诸多倚重，曾盛赞有云，‘锐志匡时，宏才赞理，公忠任事，王佐之臣’。他一生教导过两位太zi，历经永正、元德、昭元三朝，辅佐了萧家三位帝王，不曾有一日去位。

        家国天xia，兴衰成败，人与世事的际遇仿佛尽数写ru了那颗罗盘一样jing1准的tou脑中。他凭一己之力掌舵着偌大的宗族，在看不见的土壤深chu1，埋xia一条须节繁茂的血脉。

        以祖父为gen基的树脉在最靠近gong墙的地方恣意生长，数十年的时间足矣变得荫如华盖，甚至可以攀在碧se的瓦上，觑一觑墙里的风光。

        园林中正值chunse如许，唯有一chu1寂寂无音——那是一方无人问津的净土，土质丰沃，环绕有溪洲，只因尚未生chu草木，引不来莺鸟留步。

        他旁观侧望许多年，想了又想，运作罗盘仔细堪验。最终选在一个好时节，隔shui掷xia了一颗种zi。

        沅有芷草，澧生芳兰。

        我便是这般来到的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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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沅rugong前，太傅曾问她，

        “坤厚载wu，取象于地。此卦han弘光大，安于常则贞，是以吉也。既此，你当如何chu1之？”

        她沉思片刻，以第四爻的爻辞作答，“无咎无誉。”

        温太傅yan中liulouchu欣wei，又问，“万wu资乾以始，资坤以生。乾与坤，孰为先，孰为后？”

        她犹豫半晌，不敢托大，于是依旧借前人之kou，讷讷回dao，“阴极必反。坤为臣、妻之dao也，不敢当其成功，惟奉事以守其终耳。遂，乾为dao，当顺圣意，从王事、从上事。”

        不等她看清祖父的神qing，脑袋被书筒敲了一记，方知答案不尽如意。

        温太傅长叹，“书中有万千dao理，世间有万千dao路。躬shen笃行得来的成果大多被奉为圭臬，历朝历代践履者无数，说是走chu一条正dao，亦不为过。可为何循迹而往者如云，执niu耳者却寥寥？”

        “......”

        她等了许久没有等到xia文，惴惴抬tou，正对上祖父宽厚的yan。他手中的《易经》卷成卷，像是握着一把惊堂木，只等她看过来的一瞬间拍案陈词。

        “有些正dao，本来就是偏的。这些偏从的路，不会写在书里，也不会有人告诉你。”

        书筒再一次dian上她的额tou。

        “要用yan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脑思考，用心衡量。只有它们是属于你的，只有它们不会骗你。”

        “你要走chu自己的路来。”

        “因为从古至今，后gong还没有一条能被称之为&039;dao&039;的路。”

        靖后的一生有一dao众所周知的分shui岭。元德十三年以前，她或许会同哀帝一样，成为史册上乏善可言的几行字迹，用正雅规矩的台阁ti写成，如无意外，甚至几十年里都不必再添笔墨，只等棺椁封ru地gong、定xia谥号，一个“崩”字，便到此为止了。

        可惜造化nong人。

        元德十三年的夏天，一列金戈铁骑自西南北上，跋山涉shui迢迢而至，风尘不减砺光。为首之人行如一dao势如破竹的罡风，ying生生撕裂她那仅此一章的平庸传记，从而改写为一场传奇。

        温沅rugong一年后，终于明白了祖父的良苦用心。

        前朝外殿，后gongnei闱，从来都不是割裂分治的。乾为天，坤为地，阴必从阳，理固宜然。

        只不过坤卦尚有一爻曰：龙战于野。朱甍碧瓦，兰gong桂殿，这巍巍的四方宝阙赫然是靖后的掌中之wu。

        她把这个结论偷偷讲给母亲听，得到后者一记翻白。

        母亲不以为然，“靖后是后gong之主，乾以xia，自然是唯坤位尊。她在gong里只手遮天，还不是仗着圣上对她予取予求，ai得没有章法了。不过，”她颇有些得意，“倘若太zi荣登大宝，即便是靖后也要屈尊让位。”

        温太太话音一转，又抚掌喜笑颜开，“也亏如此，不然储君之位还不知落到谁的tou上呢。说她命好，两朝的嫡长zi皆chu自她的肚zi，换个人坐于谁有碍，于她都无妨；说她命不好，哼哼，兄终弟及这等乱了礼法纲常的规矩，圣上zuo且zuo了，总归是他的天xia。换到女人shen上，这笔风liu债，后世可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