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從洛神到山鬼

        拂曉時分，趙玦醒來，原婉然已不在附近。

        他皺起眉頭，搜視四xia搜視皆無原婉然蹤影，遂往河岸挪動，終於找到人。

        原婉然蹲在河畔，一頭長至腰xia的頭髮放了xia來，雖則髮絲凌亂，然而烏黑墨亮，光可鑑人。

        她在荒山野外尋不到梳頭傢伙，遂以手代梳，偏頭整理長髮。這姿勢恰好朝趙玦微微louchu側臉，她本來塗滿泥巴防蟲的肌膚已經洗淨，回復白淨顏se。

        朝陽初升，河shui波光粼粼，那張雪白秀氣的側臉教烏油長髮襯托，彷彿嬌nen花lei由花萼探chu頭，有一種纖弱綺麗的mei。

        趙玦心xia自思，曹zi建在《洛神賦》形容洛神“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chu淥波”，好似也能用於此qing此景。

        他的眉頭在搜視到原婉然一度鬆緩，此時這麼一想，意識自己留心她容顏，眉皺更深，別開yan去。

        原婉然渾然未覺，只guan梳頭。

        她的髮簪在落shui時丟失了，只餘紅頭繩束髮，這時編起辮zi以頭繩繫好，末了拿起shen旁一截事先揀過的細小樹枝，權充簪釵挽住頭髮。

        她打扮停當，起shen轉向樹林見到趙玦，便走近前dao：“趙買辦起來了，可要到河畔漱洗？我扶您。”

        “有勞韓趙娘zi。”趙玦緩緩伸chu手。

        原婉然羞怯略抿緊嘴，將他扶起。

        趙玦一手搭在原婉然肩上，一手握住昨日她在山上尋到的cu樹枝充作拐杖，心中五味雜陳。

        看不chu這村姑shen量嬌小，shen上柔軟，卻飽蘊力量，頑強地穩穩扶住他。縱然無須看她，他便gan應得chu來，她對彼此觸碰依舊羞赧。

        那日兩人用過昨日採來的蛇莓，便啟程沿河行去。

        走到午時，他們在樹xia納涼用飯，用的仍是蛇莓，且是最後一分。

        原婉然吃著蛇莓，煩惱xia一餐沒著落，不經意抬首展望四周森林，忽然盯住其中一棵樹。

        趙玦喚dao：“韓趙娘zi？”

        原婉然扭頭向趙玦陪笑dao：“趙買辦，失禮了。”

        趙玦瞥見她耳gen又泛紅暈，因問dao：“韓趙娘zi，怎麼了？”

        原婉然話聲輕細，dao：“待會兒我要zuo件事，請趙買辦迴避。”說著，往附近一棵樹走去。

        她走到樹前，又向趙玦dao：“請趙買辧迴避。”

        趙玦便轉開頭，耳朵卻豎了起來，仔細聽去，只有極微渺的沙沙聲響。

        他曉得原婉然並非如廁，否則她會走到更遠處。因著實在好奇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他悄悄轉回頭覷去。

        這一瞧，他平靜無波的神qing再度裂開一線罅隙。

        原婉然正攀樹往上爬去，才幾息工夫，便攀上了一截。

        趙玦yan角微微chou搐。

        他走南闖北，莫說瞧過女zi爬樹，比這chu格許多、不合禮數的光景都見識過不少。他也知曉，鄉xia人不似城裡人家或書香門第拘束，從小xia河上樹不過本se作為。然而這是他頭一回目睹和自己算得上熟悉的女zi如此放肆撒野，心中說不chu的格格不ru。尤其那女zi素來嫻靜，對著外男總是十分靦覥。

        他這般思想間，原婉然攀著樹麻溜再上一截，動作之輕盈，好似手腳觸著樹幹，人就hua了上去。

        趙玦轉回頭，手捂額yan。

        自己先前怎麼就因為這村姑思及《洛神賦》？實則該想起屈原的《山鬼》才是。

        沒錯，洛神“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穿著帶花紋的履鞋、輕如霧般絲裙，雍容雅麗；而山鬼“披薜荔兮帶女羅，乘赤豹兮從文狸”，穿著藤蔓，與豹貍野獸為伍，野xing原始。兩相比較，還是用“山鬼”形容這攀樹功夫堪比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