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令宜,面上尚不如心中的十之一二。”
师杭,赶忙阻拦:“你不帮忙,大可丢开手,何故蝎蝎蜇蛰言这许多?你们都向着开平哥,可筠孤一人在这儿,谁又向着她呢?”
齐闻不愧是苦功读过些书的,师杭觉得他说话有趣,一时也无意打断他。
“天完军与我军并无甚不同,皆为起义之众,所拥之势更广。徐寿辉发于微末,少时受元人欺压,深恶元臣,不肯受降者必杀。”
“要不要去瞧瞧?”雪愈愈大,愈愈急。齐闻估摸着孟开平差不多快收手了,故意引诱她:“给你半日,我帮你拖住孟开平。你若能侥幸混城,我还能再给你指条明路。”
话音甫落,顷刻间,呼啸而过北风卷起了少女的风帽,也卷走了她心中仅存的安宁。寒风我骨,严霜切我肌。此时此刻,师杭终于真正会到了什么叫茫然无依。
“再者,你待令宜又有几分真心?王莲芳半月请一回脉,你怕孟开平疑心便拖令宜替你转手那些脏东西。”齐闻冷笑着说:“到底还是你的心够狠,对旁人狠。”
孟开平他待你不薄啊,居然连半分温都不肯留给他。日后他幡然醒悟,发觉被骗,不知又会如何看你。
“虽不知你为何执着于去那里容……不过,师杭,你知鄱阳已落徐寿辉之手了吗?”
师杭对此更不能争辩,原先想说的话都被她咽了回去。每个人的立场不同,能普渡众生的是观音大士,不是她。
断了?她要怎么了断?
闻言,齐闻默了好半晌。就在师杭都以为他不会再多言半句,正离去之时,他却突然拦住了她,拧着眉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劝了半晌,终是将她哄了回去。齐闻冷瞧着,沈令宜要将那织锦披风脱了还他,他也不接,扭便了廊。
玩笑而已,齐闻却没想到她会一语中的,不禁挑眉地看了她一。只听师杭继续:“令宜应当同你说了,我要去鄱阳,其余哪里都不会去的。”
“明路?”师杭反问:“半日而已,我又能走多远?你该不会是让我投奔苗寨罢。”
分明是她自裁。
沈令宜听得云里雾里,可师杭却听明白了。见这两人还要再吵,她轻轻一笑,携了沈令宜透凉的小手安抚:“先回罢,令宜,好生陪陪你娘。晚些时候我再去看望。”
“徐寿辉攻陷都昌,四面围城,主动劝降守将符光。符光遂归附徐,任江东宣元帅。”
齐闻气闷极了,想不明白师杭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待令宜一如孟开平待师杭,尽全力报喜不报忧,故而这丫也不十分清楚当的局势。等年关一过,大军就要开了,平静安稳的日再不会有。师杭的存在就是个负累。
“那里已不再是元军守地了,你去了也不会有好结果。”
“我凭什么向着她?我只不过向着你罢了。”齐闻火气颇大:“她正同孟开平卿卿我我、你侬我侬,骤然跑了,孟开平还不得跟死了婆娘一般嚎丧?仗还要不要打了?你帮她,孟开平必要拿你撒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是求她认清些,自个儿同孟开平断了,免得累及旁人!”
师杭拢了拢衣裳,也跟着他迈了无遮无挡的雪地里。齐文单手负在后,知晓她有话要说,便先讥讽:“你懂什么?你是富贵日过久了,仗着总家小的份,便觉世上一切得来皆易――‘人肉之价,贱于犬豕’,这话你听过没?没有权势的男人不得不打仗搏命,挣一个立足的前程,没有权势的女人也不得不去依附这样的男人,才能保得命。别再唱你那风花雪月的无趣戏文了,师小,现今台上演的可并非‘崔莺莺待月西厢记’,而是‘宋太祖龙虎风云会’。”
他衣着单薄,一玄金的轻甲在外,雪落在上一时都化不开,可见有多么冰寒。少年发上束着条青发带,似竹叶之扁青,在这呆白一片的雪景中竟成了独有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