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又响起了旅行队队长的声音：我打给你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你哥就赶过来了。

        不会的，信我。陈年定。

        医生来给我检查，光底时，我似有所觉。轻度脑震，外伤视神经受损，不算十分严重。

        意识复苏时，我知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周遭的气味表明这里是医院。我不晓得昏过去有多久，天竟然还没亮，病房里也没开灯。等等――很快，我明白了不对之，恐怕并非没有开灯，或者不是天没有亮。问题在我的睛。我坐起，暗暗用力掐自己的虎，凝神辨听四周的声音，门外走廊还有人交谈，我却瞧不见一丝光影。我的手指开始发颤，摸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脸，几乎疑心它们是否存在。失明，当我确认了既定事实，这两个字便扭曲幻化成恶的爪，肆意攥着拧着我的心脏，血脉里的速开始失控，呼受到阻碍，就像空气是淬了毒，我低低地发痛苦而短促的呻，我抹掉脸颊的渍，恨它能够泪却不能视。

        我诚恳婉拒，联系方式不便给，以前他的号码被同学讲去，结果电话短信多到要爆炸，不得已又换了张卡。在他们惋惜时，我顿了一顿，又说，像他这种人远观就好，接近他会是件危险的事。

有人难自禁，跪来朝拜。我静静站着，好久未想起拿相机。那时候，陈年的睛，也是望着这样的光景。那时候，他也和我一样，展开双臂，山风从胁掠过，想要飞越那山么？

        我再次将狠狠向后撞向墙面，一声又一声，沉重的闷响，一声又一声，可怖的声响，突然墙面变得柔，撞击声变小了。有人将手掌垫在我的脑后，替墙承受住那重击。疼。这人说话了。是陈年的声音。

        失明只是短暂，命运倒终归放我一。我央陈年千万不能告诉母亲，陈年应好。伤撒盐的斥责且不论，母亲必会以此作文章再阻拦我想的事。陈年说，回去以后先住我那儿，等睛完全好了再回工作室。

        我起想去小解，有姑娘讲山路不好走，要不要陪你去。我说没事，从角落抄起一手电筒就了帐篷。回返时，我忽然驻足，凝望前浸满了星的银河。只一牙淡月，将广袤让给荧荧的星芒。我赶紧关闭手中的人造光源，以免亵渎这绚烂。那一瞬，我同时到了明与暗的无穷。漆黑是从肤开始向四周蔓延，藏匿住边世界，什么也不能得见。却是深蓝的没有边际的穹宇，不晓得住着多少的群星。怎么会这样大？宇宙。一颗星星已足够辽阔，可宇宙有无穷的星星。这样大的宇宙，难容不得一个小小的谬误？其实也无妨吧？多渺小的谬误啊。

        不知是星河还是酒劲，我一阵目眩神迷，有些不稳，走上两步正找回重心，脚却遭磕绊，便后仰着跌倒去。最后听见的，是自后脑勺传来的沉闷声响。

        有人岔开话题，关于他的讨论便适时终止。

        都说走在世上，总要跌跟的，可是我想，我活着所跌的跟会不会多了些，重了些？难免不会以为，这些跟里有天谴的意味。

        危险？什么理？可我看他长得一副个很好的样诶。有人当即质疑。

        我牙关打战，说不话。陈年一抚着我的后脑勺，他不是说手疼，是说我的会疼。

        陈年向她谢，听见她离开，我对陈年说，哥，现在我真是个废人了。

        望着画面里的男人，我扬了嘴角，说，是我哥。那个“我”不自觉咬得重了。

        夜里在山上扎营，行程已至终，都不免心存眷恋。大家索聚在一起，借酒燃烧最后的长夜。有人想回顾这月以来所涉山，我便将相机递过去任他们翻览。于是人群里不时传来赞许或哄笑。我也微微笑着，以为此行实在是很对的选择。直到有人一声惊叹，向我问：这是谁啊？

        他们竟因此兴致涨起来，开始纷纷向我探询陈年的况，且毫不掩饰想要认识他的意图。

        她展相机屏，周围人也看了过去，又引来惊艳之语：好俊的脸，是你拍的模特吗？

        我笑而不言，拿过相机熄灭那张不肯低调的脸，心底默默接了一句，因为我的个不好，会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