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的一切，都有他的血泪与――枯骨。

        她嚎啕声，终于绪破裂，如同被丢弃于荒郊的孩童：“我没有你了，我大仇得报，我黄袍加，但父母亲朋尽皆一殁，我没有你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真的…很想他…

        ――“存机”。

        告诉他…

        那日他烙了印，立在人群中睁睁看着自己心的女披上红装，长街十里，嫁衣翩跹，他了十年与她白首相偕的梦，最后竟是亲手将她送到敌人的枕边。

        霍韶早就死了，死在青龙泉，万箭齐发，被人找到时就连尸都残破不堪。

        他说得不错，门千阙、繁华如斯、白骨盈野，说到底百年之后都是败颓垣。

        清风朗月的霍将军被这句话醒，他的脸上瞬间血痕密布，眸光怔忪，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与她竟已阴阳两隔。

        “好，仲音。”她说。

        告诉他，她杀了司徒氏上上三百二十六，已经为萧家与霍家一雪前耻。

        告诉他，大仇得报后她真的很开心。

        “仲音，”她的理智如同一只痴缠的毒蛇，血淋淋地用利齿撕开现实，告诉她，霍韶早就死了。

        萧存机望向他，看着无数个霍韶在她前重叠，十八岁的霍韶跪在她前满目苍凉；二十一岁的霍韶对她说前路茫茫故人不见；三十岁的霍韶胡茬遍布，双目深陷，憔悴但决地挡住她前。

        她总算整理好绪，净脸上的泪痕，沙哑地笑：“你知么，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梦到你了，有时候我看着墙上云卷云舒，也想过你是不是在怨我，怨我当初没能奋力挣开国师的桎梏，与你远走飞。”

        西郊一别后，霍韶此后余生都缄不谈深意重，何时亲对她说过喜？

        他双目紧阖，曾经英俊的脸上有无数战后撕裂的伤疤，血尽了，涸了，便似褐红的枯页粘着在他古铜的肤上。

        “你的很好，”他如记忆里一般温和地拭去她角的泪，目光缱绻而眷恋：“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公主殿果然一言九鼎、言必践！”

        他低凝视她的面孔片刻，笑：“黄泉碧落，生人死逢，总要相见的，存机，你聪明一世，不过短短数十载罢了，怎么看不破？”

        哪怕是梦境中，她也一次次地提醒着自己。

        你不是扒开了那张染血的白布，看到了他的脸么？

        错肩而不见，鬓白了残生。

        玄骢门别后，一晃，竟已十八载。

        喜？

        清泪落，没烟尘。

        至此，一十八年！

        她的泪滂沱而，似乎是怜惜她许久未有这般放纵过，他也不她，静静等待着她自己哭够了，然后牵住她的手。

        “仲音！”

        黄泉碧落，生人死逢。

        “傻瓜。”他眉带笑，细致地为她拨开碎发。

        你不是看见了吗？冷漠而毒烈的女音残忍提醒着她。

        这一次他没有再喊她的尊号

        “我怎会怪你呢？殿，我喜您还来不及。”

        他一生磊落、光风霁月，年少时清澈明亮，只愿与你携手共度余生，可家国破裂，他在你选择了要复国之后，收起早已备好的喜袍，转拿起长枪，远赴边疆。

        她在看不破什么呢？

        再见，霍韶。

        碧落黄泉，终有重逢的一日。

        最后残一、革裹尸。

骨将他们重新收敛皇陵。

        她的手指紧张得微微蜷缩，任由他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