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并没有一个人,只角落里剪去翎豢养着的两只仙鹤偶尔啼鸣。宋珩推开书房的门,映帘一片白墙,并无玩,案上一只青釉瓷瓶,供着两支柳。书案后放着斑竹的博古架,旁边一装书的大文箱。
“不可说,殿。”林规轻轻摇。她当然知定王的顾虑,定王自金盆洗手、革面改心之后久在各方势力之间周旋,跟所有人的关系都好,轻易也不得罪任何人,在大事上总是没有个态度,要么装傻充愣,要么避实就虚。自古以来,史书采善贬恶,格鲜明,林规原本对此十分拥护,可自从折兰泉与聚金山两场战役之后,她却有些动摇了,尤其是听说那洪猛兽一般的汗王,竟被她的民尊若神明――其实没什么可奇怪的,人有自己的族群,她为她的民献全的血肉与生命――而林规恰恰是在这一瞬遽然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短视。她们曾经与大敌为邻,抱虎枕蛟,事变叵测,实在是没有功夫折堕享乐。然而没有活不断注的静湖是无法永远保持清澈的,现今天女的江山铁箍一桶,海晏河清,稍不留神就会偏听偏信,固步自封。早几年的威胁在明,一就能看清楚,而今嘛,即便没有暗礁险滩、厝火积薪之危,也恐怕会陈化腐败,鱼烂而亡。
比起其他几位娘们的居所,宋府小得甚至有一些可怜。宋珩在后门,让近侍将儿牵到院里拴住了,揣着手往苑里去。
“不好意思。”宋珩笑着说“我把你给忘记了。”
看来是不得不上贼船了,老师对她在外的作为相当清楚。姬日妍了鼻,心虚地轻哼一声。
打从心底里,姬日妍其实很想答应,几年前她跟涤非就想这样石破天惊的大事,但多方顾虑,总觉得危险。她眯着看看宋珩,这个死妮倒是领了轻松的活儿,一副看闹不嫌事大的样。斟酌半晌,姬日妍挠了挠脖,费解“为何让我来办?我虽也认识一些良史之才,远志之士,但我…我…”
从前大家聚在一起开玩笑,说她宋佩简直是个苦修的隐士,清素淡泊,无无求,如同莹雪一般。难怪她跟人都不一样,花言巧语地将年轻少男唬得丢了魂,诚心诚意地跪在送生慈姆座前,连死都不怕了,一心要为家主怀胎。而今两个女孩儿大了,相熟的几位娘再提及此事都要分场合,免得叫千金晓得。
“将此事委托给殿,其他方面倒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是殿耳目在外,手通天,我认为只有殿可以保证无人因言获罪。”林规最终还是决定不要说自己的思虑,她是重臣,须要慎言,只是颇有深意地望着姬日妍,“而且就算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殿也有的是移花接木的手段。”
宋珩脱了鹤氅,挂在架上。岑请客饮宴,送了她一盒岩茶,接近日晡,天就有些阴冷起来,宋珩杯晾,自己沏了一碗,端着到案前坐了。岑府上的茶真不错,中有骨,有兰香,喝得她心意疏懒,遂抖抖两袖,盘着,接着刻她的私印。宋珩从小养成的习惯,喜像执笔一样拿刀,两指着刀柄,用中指抵住。刻印时五指用力,小指及印石稳定腕力,控制平衡。她善用质的印材,刻朱文铁线。
雪胎浑赤,两手反剪后,蜷在箱里。红绸障目,空气又闷又,他浑一片的粉红,膛的鼓动被狭窄的空间限制,肺叶的空气很有限,昏脑胀的,简直要化成一滩。
从濯龙园来,宋珩直将林老帝师送回相府,才跨着慢悠悠地回府。陛仇视阔海亲王,但她的这位三皇姨并不简单,为人事也有相当值得学习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景宗皇帝的几位女儿,又有哪个是草包呢?
心愉悦,得心应手。再抬时,听闻窗外淅沥草声,似乎是了小雨。宋珩活动了两僵的脖颈,茶已凉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起走到博古架前蹲,掀开了木箱。
交由悫王殿集合门客编撰,叙述各地人风貌,撰写游记与其商路见闻。老妇已是暮年,日薄西山,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要向陛乞骸骨,告老还乡。在那之前,老妇想主持撰写通史,由东观整理史籍,佩主笔,力求叙事详备,文笔生动。此外更重要的,是令天学者贤士发表政见,针砭时弊,广纳政论,编成一争鸣论辩的百家之书。”林规轻轻了姬日妍的手指,“此事,我想交给殿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