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世夫方才饮过蜜香红茶,并未经过多时,面上的浅笑倏忽停滞,如同静止。孔雀翎扇落,永乐中惊呼与哀此起彼伏。擐甲禁卫跪倒在地,粘稠的黑血涌鼻,年轻的侍人们躯飘轻,俨如扑火飞蛾坠地,又似深涧残红委尘。两名御婦从裙曳长剑,检查生死,清扫闱。母皇的面容沉静,目光安详,轻轻抬起她的脸,低声“去吧。”
姬日妍不敢回,蜷缩的良心寂静如眠。
变直到寅正方才彻底平息。北堂岑与侯府长史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在上东门迎面撞见姬日妍。她的面惨白,双红,披散发,嘴角有血,装着鸣镝的箭袋尚未罩上筒套。
“弟妹。”姬日妍对自己狭路逢虎的遭遇很有些无奈,自知姿态狼狈,损失惨重,摊平两手苦笑,浑一副引颈受戮的坦然模样。
曙熹微,旧去的一切尘埃落定。被一箭裂迎面骨,北堂岑的心并非全无芥,但她能够放。初来京师人地生疏,孤陋寡闻,是大姑晏然以待,不吝赐教,使她得以站稳脚跟,总不至于向隅而泣,饮泪吞声。若非有大姑从中助力,她绝不可能领兵十万关,报得母仇,家成业就。或许大姑并非天为公、大至简的清白良善之辈,然而对北堂岑来说,她勒索的代价与她施以的帮扶同样不可质疑、难以否认。往好想,最起码以后她们终于能够坦诚相待,申以丹书之信,重以白之盟,德怨两忘,恩仇俱泯。
“大姑。”北堂岑语气平静,“你救驾来迟了,我不怪你。”
自忖多年以来宦海浮沉,早已练就得能屈能伸,八面玲珑。但直到坐在王府三院的大圈椅上,姬日妍才终于缓过神来,理解了北堂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对此相当慨,觉得她这弟妹真是难得的好人。
“可惜我是亲王。”她脸上渐有了血,除去发冠,乱挽乌云,撑着脑袋对府兵们“否则我亲自给正度。”
风,片云,恍若一场好梦。姬日妍昏昏睡,飘飘仙。柳浪垂金,暗香浮动的紫藤花瀑,许怀珪轻声唤她的名字。
歌鸟隐在密叶丛中,许怀珪穿过两名擐甲的府兵,朝她走过来,依偎在她的边。他丝绸般贵重的长发顺着姬日妍的面铺散,跌宕奔涌似长河。姬日妍并没有低看他,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脸颈上,艰涩地活动着拇指。这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太阳愈发了,庭院的阴影愈。
以奉国将军为首的许家在党争中站错了队,四王党以一搏百,满盘皆输。怀珪是她与许家之间最直白、最明确的枢纽。一面是许家当家的太姥姥接到圣旨,削减仪仗,要她早日悛改;另一面,姬日妍利熏心时曾害过不少人,尤恐旁人攥住把柄来害她。她所珍的怀珪是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
“去见过你弟弟了?”
仍然,姬日妍没有看他。许怀珪每一次凝望她的目光中都淌着骨的神,仿佛被她动了。秋光落在他侧脸上,线条俊驰而清晰。他是男,即便坐上中探花郎的尊位,也并不掌握什么实际的权重,这天对他无用,而他这一切的缘由很简单。姬日妍能够知到他的神,如海一般暗涌动,悄无声息且无怨无悔。
“见过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