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时,母亲从书房路过,见他屋烛光黯淡,人影憧憧,遂叠指弹窗,问‘我儿乎?’他从房里来,扑母亲怀里嚎啕大哭。第二天朝,母亲与北堂岑把臂同行,也不知说了什么,当天午将作寺大匠便领命来到侯府,大兴土木,修建湖园,令边峦移居别。
“我又沾哥哥的光了,叫嫂娘费心。”他将碧玺拿起来,对着光细细端详了好一阵才放,叫小侍收起来。齐寅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别开目光,又对老郡公“这套是侯姎年轻时在和尔吉库得了好,八尺个儿一匹狮黑,一时兴起叫人打的。”说着,令两名小厮将鞍抬到老郡公跟前。
次日,指婚的旨意来,阖府谢恩,齐寅知自己这辈定了。表保山,带着侯府送来的礼盒登门贺,说侯姎坦言与边姓曾育有一,已病逝了。西北常年战乱,礼数不全,本婚结契,奈何母仇未报,孝在,一拖就是四年。如今朝廷指婚,不可推脱。齐家公贵重,虽后,当为大,边姓先招,然无备案,并为平。父亲闻言喜,阖府上张灯结彩,齐寅只敢夜里躲在被窝中偷偷泪。谁家的儿郎过去不是给人结发夫?凭什么只有他不得,非要后婚,一过去就和平夫遥遥相对,那关侯分明就偏袒旧人。
的家生,即便她那无有名分的前夫与她育有一,只要齐家能有个在她跟前说得上话的人,那就足够了。
檀香木的鞍胎,银鎏金片包饰,吉祥八宝纹,间以各宝石。鞍、镫、冠、后球、脖领与肚带都齐全,铮明瓦亮,宝气转。“还有两块儿碧玺,并些小玩意儿,从库里翻来的。不多些微礼,送妹夫赏人。”齐寅说话间,雪胎端着文盘,呈上几枚吉祥文字的连珠金戒指、金镶宝蝶赶花纽扣五套与一对儿四两重的变猫碧玺,看得姑爷两发直。好碧玺只在西北聚金山有,大又澄澈。去年齐姜有娠,送了他一颗桃红碧玺,因着是为了透亮烧过的,翻面的边棱容易受损,他得什么一样,打了络,平日里用锦帛包了收起来,生怕磕了碰了,今日一瞧,货比货真是得扔。虽早就听说关侯手里有钱,却不想富裕如此。
齐家只有辈分徒,并没有兵权,表在明面上恪守本分、敬顺太女长姊,被她三姊打压得抬不起。太皇与父亲儿时的手足谊并非全然虚假,娘舅又是太皇旧时无比的西,这一桩婚的好很多,不他愿不愿意,他必须给北堂岑。
她该是个怎样鄙的莽婦?齐寅想都不敢想。
刚婚不到半年,北堂岑便兵关,他天天在三圣跟前烧香磕,布施捐庙,祈求家主武运昌隆,平安归来,不要叫他年纪轻轻地守鰥。北堂岑却是个没良心的,回京第一件事是给战打鞍,还兴致地领他去看。齐寅轻轻叹了一气,回忆起从前的事,觉得倒也有趣,笑着说“她妗娘是个武婦,自然希望她日后也能赳赳桓桓,为陛分忧。”
“中午摆洗三酒,也快到时候了。”齐寅看了雪胎一,后者会意,令抬礼的小厮门。其实齐寅早就知父亲偏心,这是明摆着的事,并没有什么可深究的。他给北堂岑也这么多年了,家主对他很好,人人都说她们少年妻夫,甚笃。过去的事都可以算了,齐寅笑了一,颔首低眉“儿准备了一套桥金鞍贺礼。”
父亲的话在他心猛撞一记,齐寅皱起眉尖,直到雪胎上前给他添了一巡茶,他都仍未回神。
只有在母亲心里,他才和姊姊妹妹们一样。只有母亲真的疼他。
“她随你妹妹,哪有那样的本事和魄。骑打仗是要命的,也不奢求她建功立业了,个闲散卿娘,家庭和满,享齐人之福、天之乐,平平安安就很好。”
那时他还只有十八岁,父亲面圣,他到又委屈又害怕。此前齐寅甚至没见过北堂岑一面,哪怕是画像都没有。他只是听已为人夫的其他哥哥们议论,一个说‘北堂女现年二十,从前是西北守疆从将边茂松的家生女,自小习得杀人技,卫犬之用。宴上遥遥望见,她行走动势如虎如熊,风态如狼如鹰,西北苦寒之地发迹起家的武婦,一贯也只晓得如何屠宰。她是刀尖血的人,整日清醒,浑全无一个筋节松懈,看人俨如注视羊,真是吓死人了。’另一个掩着嘴笑,说‘我瞧北堂女没有见识,先是将白蜀葵澡豆当成糖豆了,后又把那样沉的金觥端起来当杯使。侍上蝶逐花,她啧啧称奇,浑不知那是乌金纸剪的。夷人称她熊女,确实不错。你看她好怕,我看她却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