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着气，竭力笑得灿烂，在令人作呕的牢房，费力地朝男人爬过去，如同一条母狗，一寸一寸地朝他爬过去，指甲沤满地面秽，如此用力地，拼尽命地朝他爬去……

        躺在茅草堆上的女人，一副破衣裳烂烂筋筋，本柔白的肌肤被蚤臭虫毁之殆尽。

        房深，龙凤烛燃，他用玉如意挑起她的红盖，牵起她的手，十指对扣，便有无数温的缱绻的意穿过彼此掌心。

        女人脸颊一痕痕还未来得及凝痂的鲜红伤，开始如蚯蚓般狰狞扭动。

        赫连锋猛地从回忆中惊醒，嘴里不停喃喃，“嫣，是你，你回来了，我知的，你会回来的，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男人从腰间把瑞士军刀，丢在他面前。

        她跨火盆时，又担心火会烧着她，叫停整个仪式，亲自去端了一铜盆的凉，搁在一边，惹得在场所有亲眷师长哄笑不止。

        然而一秒……

        脸庞骤然传来火辣辣的烧疼，面前的男人已泣不成声。

        终于，如天神般的声音沐浴在她，璀璨着亮澄澄的金芒。

        刻满皱纹的眸骤然涌泪，声音却是那般激动快活。

        她听见军靴橐橐的响声，虚脱地抬眸望去，几尽不敢相信。

        “少帅。”

        --

        她将自己肮脏的手心在脸上拼命拭，然后小心翼翼托起他军一角，轻轻地，庄严地托起。

        “你名字犯了我小婶的讳，以后你改叫温。”

        那一刻，他以为是永生永世。

        她知，这个男人是她活去的唯一希望。

        轿前需箭，他害怕她会受伤，向来弓娴熟的他，只虚虚弯弓将箭在离花轿数步远之远。

        牢房木门矮小，他不得不弯腰，大的姿瞬间遮住里面所有暗黄的光影。

        言犹在耳。

        女人只觉心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了地，她不停地，嘴角咧鲜血淋漓的笑。

        “少帅。”狱卒打开牢门，恭敬请他去。

        她抿着红的唇儿，轻轻挣开他，用小剪剪两人的发，一用红绳束起，一小声地念，“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绾作同心结。”

新制的朱泥漆金的八抬大轿。

        ……

        男人甚至没有低看她，只是冷漠地注视墙，注视那上面一滩又一滩暗沉的血迹。

        女人太阳赫然被抵上一手枪。

        轿上和合二仙浮雕栩栩如生，小灯小铃铛摇曳清脆地响，绘了图的镜面玻璃，金银彩绣的轿衣，一切皆在光线中熠熠生辉。

        “锋，救我。”

        迷蒙的视线中，是男人板正齐楚的军装制服波起的绿。

        “哐啷——”

        “啪——”

        “为什么。”男人重重跌落在座椅，声音苍老而痛心，“澈儿，他是你的大伯！”

        他只是淡淡站在那里，无需言语，便割裂了暗与光，割裂了死与生，象征着绝对无上的权利，象征着主宰这个国土的一切力量。

        靴沿着监狱黑暗湿的走廊橐橐响起，脑海里回的依旧是叔父沙哑的叱责，以及那剜遍他全的泪。

        赫连锋疯了般在地上磕，他朝他的小侄拼命求饶，“澈儿，是我错了，我该死，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的父亲，对不起你的母亲。求求你，千万不要伤害嫣。”

        他着矜贵的白手套，宽带将劲腰扎得，腰间别了把锃亮乌油的式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