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匕首能化人形,原婉然覺得它會和製造它的匠人抱頭痛哭:“我不是被造來作農的啊噫噫嗚噫
趙玦見那棵野草個頭小,生得扁矮,底座莖葉低伏,向四面八方鋪散生長。
原婉然看向丫鬟,她們長久以來在房裡當差,沒過農活,個個細肉。
枸杞莖節帶刺,讓這些姑娘採摘芽,可不要扎傷手?
河畔野草豐,原婉然走近看視,在一棵野草前蹲。
趙忠和丫鬟等人在旁聽說,皆一言難盡——主的人放著清福不享,動手活,屬於自找苦吃,自輕自踐。
“這是泥胡菜,那是車前菜,也有辣辣菜……”她說起野菜,如數家珍,倍親切,心緒漸漸鬆緩,“泥胡菜滋味不錯,可惜太少;車前草偏寒,不能多吃;辣辣菜,味辣……我們再找找其他野菜。”
“嗯,薺菜。”原婉然環顧四,“這兒薺菜多,而且,採它好。”
想來雜種愛吃枸杞頭,小村姑賭思人。
“嗯,包餛飩好吃。”原婉然一面說,一面拿手撥開薺菜旁土壤。
他抬頭問趙忠:“可曾備鐮刀或鏟?”
趙玦無可奈何,將火氣壓回中,問:“要摘回家嗎?”
趙玦提議正合原婉然親近他的盤算,便漫步荒野,將地上野菜一一指給趙玦看。
趙玦微笑:“我裡看去,野草野菜都是一個樣兒,恰好原娘在行,就請你指點一二。”
老了就吃不得了。”
“……不曾。”趙忠答。誰能預料原婉然門賞花還要挖野菜?
趙忠早料到主會順著原婉然,丫鬟們卻始料未及,只是捺著沒詫異之。
原婉然忙:“不用麻煩,這兒土鬆,用手挖也行。”
她再度搖頭:“算了,不是非吃不可。”
她說:“花朝節又叫‘挑菜節’,過節向例摘野菜。枸杞頭沒法摘,但這地界一定有其他野菜。”
“好吃嗎?”
趙玦中似梗住一塊火炭,熾紅燎燒。
“小苦微甘韻最”自前朝咏詩《德遠叔坐上賦肴八首 銀杏》②,此詩並不廣為人知,咏的還是銀杏,並非薺菜。
他在原婉然旁緩緩蹲,問:“你喜歡薺菜?”
“各花各,枸杞頭屬於苦菜,有人嫌棄。不過它清香,而且細嚼能品甜味,有人就好這,覺得它……”原婉然回想趙野對枸杞頭的評語,“‘小苦微甘韻最’。”
這般麗又鋒利的兵本該受到珍藏,誰曾想在西山非常時節,教她用來割蒲草,今兒天太平了,還要被拿來挖野菜。
他不認為原婉然在詩詞上通到能隨引用冷僻詩句,並且隨將詠銀杏的詩詞挪用在薺菜。
藉著枸杞,她和趙玦起了話頭,便順勢聊開。
兩人同行,杏林那頭遠方現一河。
原婉然一瞧,唷,老相識了,是她在西山用過的匕首。
“我讓人在附近找找,讓丫鬟一起摘。”
趙玦由懷裡掏事遞給原婉然:“用它吧。”
然而小村姑低垂側臉,唇畔淺淺往上勾。——好容易她笑了。
趙玦神微寒。
趙玦:“仔細傷手。”
趙玦在詩詞裡和飯桌上都曾遇過薺菜,目睹它原形則是頭一遭。
她邊得這等事的,唯有趙野那個雜種。
原婉然環顧附近,搖頭:“枸杞頭就屬芽有吃頭③,可惜這兒的芽葉少,採摘費時。這地裡的枸杞又只得零星幾棵,只怕一碟的份量還湊不齊。”
這把匕首銀錯花紋華清晰,瑪瑙寶石光紅潤。將它鯊魚刀鞘,鋒刃寒光閃爍。
趙忠猶可,明白原婉然農家,心裡沒門大戶那套繁文縟節,丫鬟們不明究裡,都替她發窘犯愁,生怕她在講究體面的趙玦跟前如此行事,不招待見。
他又:“路上有幾戶農家,小的這便派人借用農。”
他問:“也是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