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王立刻擱墨錠迎向妻：“不是打發人過去告訴，我們父一會兒就回後宅。假若有話交代，使人通傳便是，何苦親自走一遭？天涼地，你柔脆，倘或凍著摔著，如何禁受得起？”說著，將人挽到火盆前坐。

        趙玦登時忘卻方才風波，油然心生驕傲。

        她在椅上坐定，由狐袖筒手，右手卻是略掙兩才脫，原來她指上紅寶戒指掛住了袖筒內裡，一時不能手。

        人忙將書房門簾打起，一群媳婦丫鬟簇擁著一位貌女走來。

鼻秀唇，不勝收，有三分女相，五分書卷氣，十分傾國傾城貌。

        “他散播的言有礙你聲譽，單這一項就饒不得。”父王說時，神嚴肅如臨大敵。

        幾名親隨輕聲答應，進得廂房，屋裡酒盞叮噹摔落地上，小廝驚惶乾笑一聲，便再無響動。

        那女披大紅猩猩氈斗篷，頭同雪帽。雪帽邉沿鑲白狐，環繞住一張花朵兒似的鮮妍面龐。她臉小巧，形嬌纖，披厚重冬衣顯得弱不勝衣。

        他的父王走到書案前磨墨，似乎知這分心緒，：“找人相命無非圖個樂，討個好彩頭。批語吉利的信，不吉利的當它放屁。”

        趙玦腳跟隨父親走，心駭異，王府素來寬和御，似今日這般雷厲風行，把家說殺就殺屬實罕見。

        趙玦不敢置信，他刑剋父母？

        “阿歡。”父王喚他的小名。

        趙玦貴為皇帝嫡孫、親王世，父慈母愛，遇事從來悠然自得，此刻難得不自在。

        “既然父王不信，為何處死小廝？”

        趙玦注目那行送屍隊伍離去，他的父王則視若無睹，輕搭他肩膀將人帶外書房。

        他的父王——襄王，外貌柔溫雅，武功驍勇善戰，鎮守邊彊戰績赫赫，人稱蘭陵王再世。

        但這豈不就說明，父王相信吳神仙的批語？

        母妃又笑：“認真說起，原該我派你們父的不是。我尋思你們走馬遊回來，該當渴腹飢，備酒菜等著。誰知你們回來了，且不歸房，勾留在上書房寫詩，還不叫我。”

        除非小廝著真病，說的是實話。

        正此時，一縷女聲線由門外傳來：“你們父倆好雅興。”笑語柔媚，未見人已可想像她巧笑嫣然，意態嫵媚。

        他的父王溫顏叮囑：“這事別告訴你母妃，近來她起詩社畫社，沒的掃她興致。”

        他一手百步穿楊的箭法便是父王手把手教來的。

        “阿歡，”父王走到他旁，：“你氣息不勻，心神不專，可是有心事？”

        父王吩咐左右：“將屋裡人結果了，此事不許聲張。”語氣沉靜，好似不過差遣人掃地焚香。

        那紅寶戒指來自他父王最近的饋贈，寶石顏艷如鴿血，大如鵪鶉，世所罕見，深得母妃歡心，除了寢息，從不摘。

        趙玦行禮：“母妃。”

        父王：“今夜和阿歡回來路上，見雪地風光有些意思，作了幾首詩，趁還記得，趕緊寫。”

        那領斗篷肩鑲著黑貂，烏光油亮，相形之，父王肌膚明淨，好似無瑕玉，看上去就是個風爾雅富貴王孫。除斗篷之後，他一窄武裝，頎長形，寬肩闊背，英偉體魄煥發勁力。

        趙玦動容，趨近父親。

        不久親隨抬兩名小廝屍首往院外去，飛快消失在暗夜深處。

        他們一家三說說笑笑，推敲詩句，正其樂，眨周遭大亮，深夜變作白晝，趙玦人立在王府演武場，前方百步外立著一個箭靶。靶上著一枝箭，打他手上的弓，只中靶心邊緣，與他真正修為天差地別。

        他轉念思想，這般慈愛的父王隱暪吳神仙的真正批語，大抵是不願令他煩心。

        彼時他的母妃還是襄王妃，笑：“自家宅院裡走幾步路，哪裡就凍著摔著了，竟招來你一車話。”

        在趙玦裡，他的父王在陣前是名將，在家中是慈父，縱使肩負守彊重任，執掌重兵，在孩學習上頭，能親教導便教導。

        趙玦回神望去，他的父王正解上大紅羽緞斗篷。

        況且父王令眾人不許聲張此事，倘若小廝不過胡說八，何須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