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德帝納悶趙野為何這般張羅,卻見原婉然向他獻完茶,退後兩步,轉走向羅漢椅,居然老實不客氣往那當中位一屁坐。她坐得偏近趙野,後背正好不偏不倚依上趙野先前挪好的靠枕上。
義德帝膈應得慌。
乎預料地,義德帝對趙野十分上心,今兒居然紆尊降貴親自往趙家探病。
原婉然一邊獻茶,一邊客套:“貴客臨門,家裡沒什麼好東西招待,請吃杯茶潤潤。”
然而平日不肯老實顧家,便算不得好媳婦。
知人隱私者不祥,知皇家隱私那更絕無好事。可是天將差使派到自家頭上,他能怎麼辦?只能著頭上。
趙野陪他作戲,答:“那位姜太監原先在京城司禮監,任職秉筆太監,近來外放到朱雀城。”
趙野:“倒不是因為書畫結緣,姜家與晚生養母娘家曾有通家之好,姜太監愛屋及烏,對晚生多有照拂。”
一來他在外頭不輕易吃喝,二來原婉然獻完茶後座,那光景更教他倒胃。
趙野笑和妻四目相覷,心底泉湧。他們夫妻彼此懂得,小婉婉知他要借松針茶作個引。
趙野這等人才和那村婦作夫妻,已然委屈,他還是共妻,自不曾經過花燭拜堂那套正經禮儀,豈不形同小?趙野媳婦在人前坐上主座大位,更無異變相昭告趙野在家中屈居末席。
那羅漢床三個位次,以當中座位為尊,象徵一家之主。趙野見他媳婦來不但讓位,還殷勤挪動靠枕,他媳婦也大喇喇坐上大位,一點不謙讓。
“原來是他,”義德帝假意:“想來你們也是因為書畫結緣了?我倒未曾聽說他如此雅好丹青。”
趙野:“是,便是中品的松針新茶,小些的茶鋪都沒處尋。蒙朱雀城司禮監姜太監送來兩瓶與我。”
趙野家堂屋上首主座是張羅漢椅,以矮几隔三個座位。趙野原先坐在當中位,當原婉然踏堂屋,他便即移坐至椅一側次位,又推挪當中位擱的靠枕讓它偏向自己那兒。
唐國公最初還將事態往好裡想,尋思義德帝和趙野再怎麼投緣,究竟不過是伯侄。義德帝旁從來不缺討好他的人,有朝一日,他膩了趙野,嫌喬裝宮累,遲早將這大侄拋在腦後。
那廂義德帝接過原婉然獻上的茶,以他覽遍六宮粉黛的光看,都不能不承認這小媳婦確實有姿,又對趙野不離不棄,怪招趙野喜歡。
他閒話:“最近這一波松針茶收成大減。”
每回接駕,唐國公從義德帝的安危到遮掩行藏,事事擔著係,必須維持得滴不漏。昨兒鬧中毒騷動,他當晚服了安神湯藥猶自惡夢連連。
義德帝接過茶虛抿,嘴唇幾乎不曾沾著杯沿。
唐國公呷了茶,他生在鐘鼎之家,熟諳吃穿之,一嚐就辨茶是朱雀城產的松針茶,並且是新茶。這茶質地算不上絕妙上品,吃著倒也還行。
在石地上砸坑,趙野夫婦還不過是血肉之軀。假使義德帝動真格棒打鴛鴦,小倆哪遭得住?
義德帝明知故問:“朱雀城司禮監有姓姜的太監嗎?”
唐國公慌了,義德帝對趙野異常重視,這兩人的緣法只怕一時半會兒盡不了,而且裡頭的彷彿比他設想的來得深……
唐國公憂心歸憂心,終究不敢提醒趙野。
當初義德帝向他透寧王的陳年風帳,令他利用人脈牽線找來趙野會面,他便暗叫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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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德帝覺得這樁姻緣糟糕透了。
①以前以“大人”稱呼姜懷恩,這幾天想到不對勁,對應他的分應該冠以“太監”這個職官名,所以改掉了
他擔心了風,萬一蘿蔔帶泥,走漏義德帝來歷,自己閤家上要吃瓜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