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野家去,向原婉然和韓一說:“趙一陽吞餌,相信我說辭。”
趙野答應,原婉然問:“相公,倘使那一陽先生真是你的……嗯,你打算怎麼呢?”
十個八個爹頭更能震懾敵我雙方;他也不知趙野當時儘仍舊孺慕生母,並不興平白了氣筒還奉行“小杖則受,大杖則走①”那套,不生母輕打重打,他跑得跟兔一樣快。
早在他察覺趙一陽分可疑,便和家人一五一十說了。
趙野:“晚生後來照家母當年行蹤推想,估計正如先生所猜。”他頓了頓,又:“近年晚生連遇坎坷,反倒悟了過來,老天待晚生已經很不薄。天香閣的叔伯阿姨都待晚生好,養母愛深恩重,弟兄是生死弟兄,夫妻是患難夫妻。”
趙野連連冷笑,“自然不搭理那晦氣東西。不就是嫌老丟人避不相認嗎,既然以我為恥,還想裝沒事人找我作陪取樂?呵,作他祖宗十八代的夢!老要彩衣娛親也是討媽媽開心,輪得到他?”
三人計議既定,趙野繼續裝蒜唐國公的座上客。
原婉然:“那好,相公再辛苦一陣,敷衍敷衍那一陽先生。姜太監平日照顧我們,去了朱雀城還託人捎土產來,我們能便幫便幫。媽媽在天之靈曉得你們倆互相照應,必定很安。”
韓一:“你也別鬆懈。一陽先生特意隱暪來歷接近你,萬一曉得你識破真相,沒準惱羞成怒。”
她越想越惱,小嘴不覺撅了起來。
三人在燈炕上說話,原婉然:“相公好厲害,官場上走的人都教你暪過。”
趙一陽教趙野一席掏心言語盡釋前嫌,輕咳一聲,溫聲:“興許令尊不曉得有了你這孩。”
原婉然問:“為什麼?”
軒內另一角,是唐國公專門設給趙野臨摹書畫用的書案,桌上擱著上回他臨摹到一半
趙野:“趙一陽看重自家顏面勝於我,為這事氣八成為他自己的多,為我的少。其實他目前究竟有多待見我還不得而知,不過好歹是個機緣。他這權位的人若肯聽了我的話,在不拘什麼地方上拉姜太監一把,那最好不過;就算拿我的話左耳進右耳,對姜太監也沒害處。”
那日趙野又進府賞畫,他被小廝引養軒時,屋內無人,花几黑釉梅瓶萱草,香几青玉香爐焚腦麝。
事後趙一陽向唐國公嘆:“這孩對朕赤誠相對,談起世這等疙瘩事,心思一點都不暪朕。難為他懂事有骨氣,自知丟父族的臉,並不指望認祖歸宗。”
原婉然討得趙野氣,因說:“那咱們能不和那人來往就不來往吧。他不肯相認,難我們就稀罕這門親戚?一拍兩散也就是了,他偏不消停,跑到你跟前裝模作樣,算什麼呢?”
黃花梨木書案上放了幾軸書畫,據小廝說由趙一陽帶來。
“婉婉心疼我,我很歡喜,但是別氣了,那晦氣東西不值得你動氣。”他坐回炕上,:“不過我打算再和趙一陽周旋一陣,往後慢慢疏遠。”
“我想找個時機,在趙一陽跟前提一提姜太監。”
韓一:“你想替姜太監說好話?”
趙野一邊給墨寶餵地瓜,一邊:“其實我佔了分的便宜。我若是達官顯貴,有分爭奪權勢利害,趙一陽必定留心提防;既是一介畫師,他伸指能捺死的小人,不但毫無威脅,而且怎樣都逃不他手掌心,反倒沒防心。”
原婉然問:“那一陽先生敢是為你氣?”這覺得可以稍稍原宥他了。
趙野想到家人,發自心底笑了。
他說著,不覺頓餵墨寶的手勢,墨寶等不及,拿亮的腦袋頂了頂他手背。他本來有些著了惱,回神將地瓜往墨寶嘴邊湊,柔聲:“乖,悠著點吃,仔細噎著。”
趙野見狀,反倒笑了。
“是,趙逾前些時候突然丟官,我猜想是否趙一陽曉得他幹過的好事,手報復。”
“一切的苦都值得,人生重來一遍,晚生也樂意。”他說時,野眉宇剎那溫柔明亮。
他由炕桌探,左右指在原婉然兩側嘴角肌再往旁捺開,將她撅起的嘴唇推成微笑的弧線。
她每每想到趙一陽和趙野或許是父係,心底就來氣。在她心中,趙野千好萬好,怎麼被當成上不了檯面的人了?生母已經不疼他,生父又嫌棄他,他這說到底還不是父母造成的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