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张振山又去找郭素娥了。

        他走的时候，杨福成在屋zi里打趣：

        “张振山，又去了！”

        在他们这些工人yan里，张振山无疑是最chuse的，而张振山chuse到敢搞有夫之妇，使他们对他的ganqing又多了一分复杂。

        郭素娥睁大修长的疲倦的yan睛望着他，仿若他是个陌生人。但当她掷一掷tou发，把手xia意识地抬到脸上去时，它瞬间就被一种苦闷又huan乐的qiang烈火焰燃亮。

        “他xia去了。”扶着门，她嘶哑地说，然后俯xiatou。

        “他”指的是刘寿chun，郭素娥名义上的丈夫，一个常年xishi鸦片的男人。他比她大上许多岁，而她之所以跟他，只是因为她是他捡回家的女人。

        张振山自然知dao刘寿chun不在，不然他不会挑这时过来。

        她的脸不知dao什么时候被huan乐而灼红，不过夜很黑暗，他看不到她的表qing，只得抓住了她扶在门边上发tang的手，然后又把她的整个躯ti拉拢过来。

        在黑暗中，shenzi与shenzi紧贴，纠缠，让郭素娥产生一种被ai的错觉。

        她re切地嗅着他的气息，把她的鼻zi埋在他qiang而有力的xiong膛里，幻想着能够和他远走gao飞。可是远走gao飞……

        “你会带我走吗？”

        她的声音在他的怀中，显得窒闷。

        而今天的张振山并没有和她虚与委蛇，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恶毒地遁到自己的世界里去，而是表qing严肃几分：

        “你不会愿意和我这样的一个人――”

        “我愿意！”

        她的语气坦率直接，从他的怀中探chu了脑袋。真是奇怪，今晚明明是黑夜，可是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她的yan睛，从里面冒chu一簇不容忽视的光来。

        “你并不了解我。”他从床上坐起了shen，表qing阴郁：

        “我杀过人！”

        她却没有丝毫反应。

        就在他几乎以为她要放弃追随他的想法的时候，她忽然dao：

        “你好。”

        张振山不敢相信她居然这样jian持，这种时刻也使他gan到烦躁。他在cu手指间拨nong着香烟的火帽，gaogao地支着tui，打开了话匣zi：

        “我从五岁起，就开始liu浪。”

        郭素娥静静地听，yan神中带着一种对宿命的期盼：

        “我zuo过兵，打过仗，但……”他的声音变得很轻：

        “同伴们都死了。最后我来到一家机qi工厂，学会了认字，也懂得了一些知识。然后我为我的同伴复仇，杀了个打手。”他的yan底闪着猩红的光：

        “我杀了人，杀了人了！”

        郭素娥的手抚着他的手臂，张振山垂tou看她：

        “你不要跟着我，没有chu路……你不会想到很多另外的事。在这社会上，还有很多复杂的事。你是个女人呀……”他玩着她的手，以一种稀有的忍耐解释：

        “你是很保守的，没有想过这些。”

        郭素娥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忽然dao：

        “我想到城里打工。”

        “女人也有很多zuo工的。但是可怜，你不够……”

        她咬牙叹了kou气：

        “我好些天吃不饱了，今天就吃了一dian面……”

        张振山使力地坐起来，瞪大yan睛望着她，一面把手探到荷包里去：

        “那拿去。今天吃不到了，明早上可以吃饱了……我隔些日zi给你两百块钱zuo本钱。”

        “你这是zuo什么！”郭素娥攫住几块钱，声音尖锐，又压低，怕人听见。

        “你可以运一dian货，摆摊。我帮你，看看能不能nong到火车。”

        郭素娥颓唐地倒在jianying的地上，手蒙着chao湿的yan睛。

        “你不想要我么？我可以跟你到城里，去纱厂zuo工，很多人都是这样！”她以一种chuan息的，呜咽的声音迅速dao：

        “你以为我要钱，二十块，四块，两百块，是那种女人？我拿你的钱，是把你当成我的人啊！我吃不饱，想要离开这臭泥坑。我会zuo事，会样样都nong，可你……”在这里，她发chu一种细弱的呜咽来，激动而狂躁。

        她说不xia去了。

        张振山深呼了两kou气，严刻地皱起眉tou。

        月光清澈地照she1jin来。

        “这月亮大的chu奇。”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