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第五章  忧抑（1）

        “您且看，这孩zi的眉yan，与政冈年轻时颇为肖似。”

        汤河原殿shen旁盘坐之人，正是远江・骏河大名今川纯信。他着一袭面白里蓝的小直衣，佩立乌帽zi，犹似wu语画册中的公卿殿上人。虽着实雍容雅致，亦不免教人忽觉恍若隔世。

        “这倒确使我忆起政冈大人初至骏府之时，如今想来竟已过去二十余年。”

        今川纯信一边说话，一边抬着墨痕浅淡的麻吕眉，谛视着盘坐在席叠上的我。我清楚他不过瞧我两yan，目光便又落在躺在我膝前的那把太刀上。较之我的面容，还是名刀山姥切更能证明我的shen份。

        “日将迟暮，今日且安排他先xia去歇息吧？”

        此chu1乃是骏府城的本wan御殿，我正襟危坐，目不能斜视。直至座前的汤河原殿启开朱唇，今川纯信亦随之展眉解颐，终于唤来近臣携我去往住chu1。

        “孩zi，快过来。”

        倒是那汤河原殿不肯教我先走，她唤我近shen，仔细端详我的脸，莞尔的模样颇为亲和。尽guan事前歇息过一段时日，但我曾在那样的雪夜中策ma狂奔，时至今日，shen上多chu1仍挂有冻伤痕迹。这狼狈ti貌定显lou无遗。

        “乃父昔年执意将你送去乡xia，当时我曾连发多封信件极力反对，没承想他当日的决定反救你一命。若他没将你送到足柄，我们姑侄俩定然已是阴阳两隔。”未几，这贵妇人便泫然泣xia。此qing此景亦使我伤怀，但我知dao现在的自己仅能隐忍不言。

        “主公，这孩zi尚未元服，之后便这骏府替他安置一应事由可好？”

        “这事好说，只是这孩zi的shen份……”

        待我被近侍领着退chu广间，今川夫妇依然交谈不止。不知今川纯信会如何安置我，我与她的正室的确有着亲缘关系，然多年未见难免隔膜倍增。如今我的家族已被奸人所灭，于纯信而言，是彻底失了一位qiang力盟友。纵然他日后对我好生相待，不吝招我ru其府阁，单凭我一人之力，委实无以填补他缺失的臂膀。

        一切还有待今川氏定夺，yanxia我唯能暂且宿于骏府。至黄昏，侍者送来肴笥瓜果，我正倚窗而坐，兴味索然。我推开窗，俄尔极目远眺，见那西沉落日洒xia余晖，光华似佛像金shen般灿烂；城xia町一望无边，来往町人忙于张挂沿街灯火，各senuan帘随风披拂。我shen远离地面，仿若shenchu1碧瓦朱檐的空中楼阁。

        这番形容无甚夸大之chu1。骏府城确为豪城，被世人称作东海霸主的今川氏也比其他大名更有经营领地的本事。

        然而这里终究不是我的故土，我的故乡已无chu1可觅。

        前几日我宿在相模的wan山城，今日又在骏府昌亭旅shi，这两地城主待承周至，多少使我惶惶不安的nei心得到片刻照拂。只是，我已然成了丧失主君的浪人，且是个舍弃众人独自chu逃的鼠辈。

        “鹤若殿xia，夫人怕您畏寒，特教我送来一床棉被，已放在您的居室门外。”

        作为我姑母的汤河原殿大约真心疼惜我，尽guan她审谛过我的面孔，却依旧相信我的一面之词。

        鹤若，我现在的名字是鹤若。

        小田原城陷落那晚，我乘ma躲jin山中暂避，待心绪渐稳，复连夜赶到wan山城。我本应第一时间就求助邻国骏河，但当时我还无法断定――今川氏究竟是否参与剿灭北条。北条家的覆灭过于突然，又实在迅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仅凭nei奸之力，决计无法使百年基业在顷刻间毁于一旦；在这个背主求荣的武士shen后，必定还有一个qiang势的真凶。而在当时那种qing况xia，我唯一能全权信任的对象，仅剩shen在wan山城的成田氏贺大人。

        知命之年的成田氏贺曾带兵直闯虎xue，救chu家主，至此一度成为家中第一功臣。可他却无心领受封赏，在立xia汗ma功劳的短短几月后便告老还乡，隐居在长zi氏光的wan山城。

        “公主，您竟能平安无事！”

        满shen泥泞的我拼命逃ruwan山，成田父zi也对shen为主君之妹的我施以殷切款待。但在相模国已然易主之际，这座孤立在两国交界chu1的城砦并非安全之地。见我随shen携有家传宝刀山姥切，氏贺大人十分讶异。

        我父亲生前没把刀传给任何人，而是藏于城中隐秘之chu1。若非小田原城罹难，这柄宝刀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但我却要用这象征着家族荣光的太刀诛贼讨奸，我要以血洗血，让挡在复仇路上的梗阻shen首异chu1。

        这第一个阻碍者便是我自己――相模国从前的公主北条照。

        我决意肃清奸臣复兴家族，遂请求氏贺大人襄助，而他所应效忠的，不该是继续作为亡国公主苟活的我。在这乱世之中，女zi的shen份实在不便，生于武门教条的公主，不过是华meigong殿里的一个摆件。我向氏贺大人坦明鹤若之死的真相，其后，他随即建议我取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