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孟开平现却给了她一记当棒喝。他毫不留地告诉她,文字也是会巧言令的,尽信书不如无书。旁人的人生,永远不能替代她自己的人生。
“筠娘,这天地远比你以为的要广阔。”
“你若肯跟着我,我孟开平绝不会轻易弃你不顾。我战死沙场,你去留随意。即便日后咱们一拍两散,我也不会将你送给旁人,自会为你寻一安稳之地。”
孟开平猝不及防被言中了心思,低不语。
这些时日之前,少女还只是他暗自描绘了多年的朦胧月,原以为将皎明攀摘来后,一切好幻想都会被打破,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如此贪心。
师杭呆呆地立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本无从说起。她一向自诩博览群书,决计不那等徒有外表、空无的女,结果孟开平居然说她与旁的闺秀毫无区别?
“五日后,胡将军会带领七万兵征讨婺源,待此事定,我便带你去趟清凉山。听闻那里是师家祖坟,我已将你父母葬在一,砌坟立碑。”
孟开平:I need you say yes or no…If you say no,I will kill you.
贫民,若无他们的辛勤劳苦,哪有我们的闲适安逸?反倒是你自己十分介意这一,自卑又掩饰,故而才觉得我意有所指,总在贬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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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人兮,见之不忘;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于公于私,他都愿意招降师家,可惜终究无能为力。唯一弥补的余地,只在留全师家夫妇死后面。
孟开平摇摇:“你诗词歌赋,可诗中所写的山河湖海,你见过吗?且不说远,就连近的长江黄山你都没去过。如果不是因为你爹娘还算有些见识,时常将外的事讲给你听,兼之你家底蕴深厚,藏书颇丰,你跟其他女又有何不同?囿于一隅,执于一端,空中楼阁罢了,又怎敢妄谈人心与天?”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你若不肯……”孟开平狠心:“那便早早自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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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他已经改了从前的荒唐行径,但论及男女之事,孟开平向来没什么忌讳。如果不是因为那怜惜之作祟,早该将她绑起来上了了事。
孟开平走前,最后:“你好好想想,筠娘,我自问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先前我言辞辱你十分,你也还了我八分。再者,但凡我看轻你一些,你如今怎可能是完之?”
“你不是一直担心你那幼弟是否落在我手中么?放宽心吧,我从未派兵追捕过他,自然也不晓得他究竟去了何。”
“那我也实话实说了,筠娘,你太固步自封了。”他拿起手里的那几册古籍,随手翻了翻,又重新丢回给她:“你自小被爹娘护得密不透风,未见人间疾苦,对万万事的了解都来自于什么?仅靠待在方寸书阁间,死读这些冷冰冰、臭熏熏的纸张吗?
她不想围着丈夫孩转,不想整日赏花绣花,故而寄一切于书本。师杭以为,至少文字是不会骗人的,即便她一辈都去不了太多地方,总有人能替她看过走过。
师杭闻言,睁大了杏眸,十分惊异地看向他:“汝甚浅薄!纵观古人千年之智,皆在书中有迹可循。我虽然所阅有限,但已从中获益良多,绝非你一知半解、浮光掠影可比。”
没想到男人听了她这话,当即轻笑一声抬起,望着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之。
师杭叹了气,颇为无奈:“我只是觉得你们有违法,轻视命。以杀戮之举为富贵荣华铺路,岂不可鄙?”
她对他的厌恨与偏见太重,这是他原本没有预料到的。当日主动请命,孟开平想的是尽力保全师伯彦命。如果让赵至领兵来此,徽州城负隅顽抗,最终只会被屠成一座空城。
皎月落于怀,非但未曾褪,反而更显光辉。
事已至此,他不后悔,可他还是忍不住期盼她能早日放。此等乱世,儿女长皆是负累。如果她决心与他不死不休,他同样也不会心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