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邱绛慈的房间没有闭门，邱雎砚来时，会低tou轻叩门声。邱绛慈认得，于莫莉淡去了话音，从中抬tou往外看去，听见耳边温柔又沉静地开kou：“于小jie与我聊，不如和他当面聊。”于莫莉又回过tou，邱绛慈拍了拍她搭在交叠双膝上的手，也懂得了来人是谁。她从屏风的右侧离开，邱雎砚就从另一tou走了jin来。

        此时邱绛慈已经坐离了窗前，亲自去倒了盏不用于待客的药茶，邱雎砚紧忙接过她要端放的杯盏，伴着一句“让她们来就好了”彼此坐了xia来，邱绛慈微笑着摇了摇tou，支首在椅zi的把手上接着回答邱雎砚的话：“休息过就好了。”邱雎砚沉声作“嗯”，饮尽了那杯温re的苦丁茶就要起shen离开，邱绛慈又问他觉得于莫莉怎么样。

        “我没有评判。”邱雎砚没有犹豫地脱kou而chu。

        “你从前不是喜huan她？”邱绛慈不太明白，他曾jian持寻找她的踪迹，却又顾虑自己的所为，于是没有结果，直到忽然地重逢，是哪一瞬间释怀了。而邱雎砚转念想到chun鸢对他说过的“至gao至明日月”，无意回到上一个问题笑问：“她像是日月一样的人吗？”邱绛慈果然不明白，他才说没有评判，却又这样疑问，许是房间的灯光昏暗，窗外有月光，照见了他。她也跟着笑了：“她只是一个的女孩zi，青chun鲜活。”令人羡慕。

        丫环叩响于莫莉的门时，将早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小jie，廊上没有灯，我送小jie去吧。”于莫莉以为会等很久，却不到片刻，邱雎砚就与邱绛慈说完话chu来了。她放xia书去开门，拒绝了丫环的陪同，拿过她手中的灯笼独自前往。她的楼阁被安排在西边，走游廊路近少爷的书房，却许多廊xia并不dian灯，都是各自照明各自。她喜huan光亮，并非耀yan的，而是温nuan柔和的包裹，所以在她的公寓里，摆放了许多盏她从不同地方淘买的古董台灯，二楼阳台门外的靛蓝se海上暮夜，也会拾获归宿。但她也不要求旁人为她更改旧俗习惯，有时隐ru夜幕，就会心生期待微光地来临，往往始料不及，果然，尽tou转角的花架搭成的凉亭xia，见到了邱雎砚。

        当中的邱雎砚听见gao跟鞋的清响便转tou看去，昏暗中看不清人影，只认得是于莫莉的香shui味dao，一宿清幽。

        “邱老师，在这里zuo什么？”

        “只是坐坐，这里很安静。”邱雎砚起shen接过于莫莉手中的灯笼，放在一旁。于莫莉跟着坐了xia来：“曾在这里历经的光阴huan愉，令我怀念。”

        简短的一句话，将邱雎砚从旧去的思绪中辗转到另一段更为陈旧的记忆，他犹有所思地垂眸笑答：“于小jie酿酒的手艺很好，度过苦夏时，我也会想起那一次菖蒲酒的味dao。”

        沉璧在shui的声音，很是动听，牵萦于莫莉的心，她从来没这么觉得过，从前不喜huan邱雎砚，觉得他像个古董，从不玩笑，至多关怀天气，嘱咐她添减衣wu，还会dai起yan镜坐在桌前校勘古籍，与某个白发老tou重叠shen影，明明相差不过四岁，却依俙隔世的长辈。

        她为同学代课结束后，就与邱雎砚没有交集了。是两个月后，有他的学生筹办的诗歌分享会中，她恰巧被同学珍妮特拉去作伴，据说她暗恋的人会在分享会上主讲拜lun的《该隐》，但这场分享会被突如其来的停电中断了，珍妮特没能等到那一首《该隐》。反而对文学不gan兴趣的她，以为要在这个座席上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了，一阵哗然让她从睡梦中清醒，随之听见台上有不同的人发言，无非遗憾活动的中止、离开时注意人shen安全……一个熟悉的名字才将她拉回神，应是他的学生提到xia一场由她主讲，诗中记述两千多年前的天文，人们依照三星的位置开展劳动。三星连成一线，她的老师邱雎砚告诉她，今晚正好可以看到。她也同样好奇，那一晚与许多人停驻，遥夜望三星，于是想学文学也没有那么糟糕。她开始时不时会去偷听他上课，他发觉了并不会责备，熟识之后，他得知彼此前后回国的日期相距甚近，主动提起假期有空可以来他家zuo客，他和jiejie住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自己年岁渐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再喜huan旁人将我视作少女，摒弃了许多在我看来青chun鲜活的东西，当拥有愈来愈多的轨迹，我想到了邱老师，想拥有像你一样的姿态。”于莫莉转tou看向邱雎砚，灯火还是月光映照在他的侧脸，波心沉ru她yan底。

        邱雎砚有些不解，他的姿态该是如何，有不少人说他无趣，分明是他的趣味不在这里，可他也不愿辩解，仍旧像从前一样赞许她：“或许天真有限，生命犹存就已是滋长。”于莫莉支着xia巴，若有所思地diandiantou，她能够坦然说chu，种种便是成为了过去。如今她已不觉烂漫天真的可惜，稚緑的光阴尚且liu逝追不及。她也为窥探邱雎砚的心，绕xia的弯zi。

        邱雎砚听见于莫莉转而问起chun鸢是谁，依旧不动声se，灯火染过他沈挚的眸，如覆一片夜阑。他没有掩饰地回答：“嗯。新来过的丫环，于小jie不认识。”但也不再多说，他不愿让旁人提起chun鸢，离分他的占有。可于莫莉早已看穿了，却说：“丫环和少爷，这是小说吗？”她咯咯笑起来，笑声明媚，灯火似也跟着跃动得璀璨，秋风也隽得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