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女孩儿已经追上前两步,一副有话要问的严肃神,全没了适才的蔫萎。
说罢,也不等少女回应,就要转离去。
斛律昭一愣,打量着兀自垂眸不语的少女,心更加烦郁。
在树转过,心绪平复,拳放松开来,指和拇指缓缓捻一个个圈。
“孤说过,工匠皆由温公筛选――”,向她走几步,如给心的玉掸尘一般,伸手拂去她肩上一碎散线,笑:“你便把孤的浣衣局折腾空了也无妨。”
“等素锦完工,先给你们那位南启废帝件衣罢。”
在南启,轶青也并非没有过在上工时来,只是她经期一向准,是以能够提前防备。自明安府沦陷,历经巨变,饱受摧折,也大不如前,月事已许久未到。今日忽然来,实在始料未及。
转踱向庭院西的老梨树,负在背后的手紧掐成拳。
自南启皇帝被降为庸德公,凉人虽几番羞辱,却并未苛待起居,好吃好喝照旧供着,一分妃嫔御也允许被留在侧服侍。北院王甚至单辟一间永安给废帝居住,正殿改名“黍离殿”,取《诗经・王风・黍离》中宗庙颠覆、故国衰微的凄怆无已之,以作讽刺。
面前少女脸忽白忽红,往后退一小步,支支吾吾挤一句“无妨”,平日的脆利落微微透着难得一见的扭神。斛律昭看的心一动,离她又近了些
大凉习俗,战俘们初到中都之时都会被直接押往凉世祖庙。庙前,帝后被勒令脱去袍服,仅着衣。其余人等均赤上,披上一张及腰的羊,脖上套着一羊织成的绳。帝后被引幔殿,恭敬地将脖上的绳递到大凉皇帝手中。这便是所谓的牵羊礼。意在表示自己就像羊羔那样,任由主人宰割。今上年幼,是以上月的牵羊礼由北院王代持。
可最讽刺的偏偏不在于此。废帝腆居黍离,日日醉生梦死,声犬照旧,狩猎筵席如常,仿若仍在南启明安府一般,唯一表现的不满是在北院王要分赏他的公主妃嫔予有功将领之时,曾说过一句,‘华夏重廉耻,女无二夫,不似贵国之无忌。’惹得北院王然大怒,遂充三名公主为营,以儆效尤。
一把甩开纤瘦的清秀小脸儿。避开,不愿再瞧她。
她面上几个表一闪而过,心思却已一一被斛律昭看在里。他不禁暗笑,她倒是个识时务不教条的,只可惜一心护着那些不相的女,最终却未必能保全自己。把人玩掌之上的快意渐渐充斥心间,面上也浮起个残忍的笑。
轶青一噎,记起了昨晚北院黍离殿中传的彻夜笙歌。
轶青悲从心生,张便要‘可毕竟是北凉官军淫辱妇人,草菅人命’,话到嘴边却又记起人在屋檐的理,寻思还是锦绫院与浣衣局中女要紧,遂闭了,咬着牙耐绪,半晌方抬眸回话,语调极冷,“那照北院王意思,衣制成左衽的便是。至于浣衣局女工……”
斛律昭冷哼一声,明知故问:“牵羊礼你不在么?庸德公妻妾女眷都已改大凉梳装,他本人难不是大凉臣民么?”
轶青不惯与人这般肢接,不着痕迹地避开肩,刚要搪几句离开,小腹忽然一阵绞痛,一涌亵。她面上一,手不由自主覆上小腹,忙虚虚一笑,:“北院王慢走。” 谁料那煞星并不察觉她在赶客,反而又近前一步,梢挂了个闲散的笑,:“温公不适?”
南启苟延残的小朝廷南迁……不可给其息之机重振旗鼓。他征在即,上京可千万不能什么乱。
更何况,弹压主张汉化的朝臣才是要紧事。
轶青脸一白,手痉挛般一紧。她当日病重,幸免受此辱。又念及那些受辱的旧时同僚,更觉得这些蛮夷胡虏,真个个是衣冠禽兽,不禁小声讥:“贵国礼俗,当真是……别一格呵。”
这个温轶青!只要给她些织造相关的活计,立刻就跟活过来似的。若非亲所见,斛律昭还以为世间少女皆只在见了金珠宝钏、名贵脂粉时才会这样神。
他这是怎么了!她不过是个女,一个目前还有用的工罢了。民间的织女绣娘,苏杭要多少有多少,猫抓耗的游戏里,他想怎样就怎样,喜她便留着,厌弃了,随时可以丢掉。
她这话说的声音极轻,二人又相距好几步,轶青本以为斛律昭不可能听到。未料那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嗤笑:“终未及中国礼俗之妙。男儿打败了仗,便以妇人抵金,自己不肯杀殉国,还声声礼义廉耻。”
,几乎隔着就能摸到骨。
“北院王。”
神也恢复了残忍冷酷的嘲。
女孩儿又近前一步,目不斜视,照旧是那副不卑不亢,认真办事的态度。
“两件事请教北院王。一,衣制成右衽,可否?二,锦绫院能否从浣衣局再招募一批锦工?”
他唇角难以察觉地勾了勾,完全朝她转回,“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