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双目微微睁大了些,先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然后满脸的皱纹绽一个惊喜的笑。
“嗳,婢明白。今晚一定送来。”
老人脸上的笑意是如此深厚绵长,连浑浊的底都泛起了无与比的愉快光辉。昭心那弦又被一拨,隐隐揪痛。
“晚上寒凉。你脚不便,另派人来吧。”
思一,“是,谢主恤。” 蹣跼地转过,缓缓迈开步,抬起一只手去推殿门。那只手因常年劳作而骨节大,嶙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布满了裂的细纹,关节僵地曲起,已不能展平。昭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咙里,哽得中气闷难受,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话需要对萧思讲。
“萧思。”
老人扶着门框停,“主?”
昭默默望着他良久,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能说。
终于,萧思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慢慢远了。昭久久凝望着门。那青布棉袍的佝偻背影仍旧历历在目,蹒跚的步履向左微倾,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洪振带侍来伺候午膳,昭没有留人在殿伺候。他空对着饭菜,一个人呆呆想了许久,适才哽在心里的那句话终于被吐了来。其实只有三个字——
“慢走。”
除夕夜正是阖家团圆的节庆时候,在凉的锦工们却更备受煎熬。萧官买了爆竹,红彤彤的火光映在积雪上,反倒把小院儿衬得冷清萧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里,女工们抱作一团,有的小声噎,有的放声痛哭,哭过半晌,众人围在桌前吃羊腔、喝屠苏酒,说起原来在南启家中的景,自是又哭又笑。
厨房里,轶青忙活着擀儿,萧官包着馎饦和馄饨,两人一边说话。轶青提到在年少时与父亲二人准备年饭,因为她只会擀儿,连切剂都不会,父亲常笑话她,“大人家的厨术业有专攻,切丁儿的不会切丝儿,切丝儿的不会切丁儿,一顿饭要几十个厨才得好。咱们青儿虽然只会擀儿,好在一个人就能负责一匹锦。” 萧官听了,呵呵笑:“饭可比织锦容易许多,温公若想学,老朽愿教温公如何馎饦汤与馄饨。”轶青心一动,望着萧官络的笑,乡愁淡去些许,却又想到若去五胡城放人,不知还有没有以后。此时却不愿意想那伤心事,颜微笑地应,“好啊,那便劳烦萧公公了。”
北方天黑的早,酉时已经全暗了。萧思把刚锅儿的馎饦汤和馄饨分装几个碗,把其中一个碗放个巧的红漆盒里,往轶青手边儿推了推,笑:“温公,殿吩咐了,要晚膳时候送过去。我忙不开,就劳你去趟玉熙吧。”
说完,端抱着剩几碗馎饦,给织工们送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