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悲伤吗?白牧林也不知。而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母亲没拉他的手。手术的伤一定很疼,她这几天几乎不开,连动弹都费力。但她狠狠地在说话。好像再不趁着这时候给她儿心上切一刀,这辈就要留偌大的遗憾。然后她又昏睡过去了,没给儿一个向重病人发火的机会。
但是妹妹没有动。
于是姨妈着红通通的睛去空置的谢尔斐房间里睡了。谢家父俩多少还懂礼数,屈尊把那间房提前收拾了一,还搬了床被给白牧林在沙发上盖。
往好想,母亲ICU甚至没到一天。她的痛苦或许很巨大但结束得很快,那么活着的人也不需再受那么多煎熬。
他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孝顺的儿一样告诉她不用她担心,她的儿已经快三十了,有份正经工作,可以活得好好的。但是她摇。
白牧林亲她的额,“你先睡吧。我看着。”
“……没教好哦。”她说。
“哦哟,我去洗我去洗。”姨妈从他们后钻来,厨房去了。她拉开厨房门的时候白牧林瞥见碗池里横七竖八积着一大堆碗盘,仿佛在女主人住院后就没有动过。
谢尔斐愣愣地地看向厨房,意识起要去,被白牧林拉住了手臂。谢尔斐回看他,继父也远远地看着他,但白牧林没动,也没说话。
“跟姨妈一起睡吧,斐斐?”姨妈说,此时已经是深夜,继父和弟弟已经睡了很久了。
姨妈是专程从隔市赶回来的,可惜还是没赶上见她最后一面。夜之后继父送摆灵堂的人楼,白牧林一直忙着理他请假这几天业务上的安排,她就抓住谢尔斐一个人在沙发上不停地回忆往事,不停地叹气,似乎找到另一个人负担记忆就能让遗憾减少些重量。
他们坐在沙发里,只剩客厅一个灯还开着。白牧林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把他记忆里黄的灯换成了冷白的。香烛歪着燃得很疲惫,烟若游丝,而谢尔斐歪着靠在他脑袋上。
“我哭不来。”谢尔斐紧抓着他的手,呼很小声,“她说,她早上跟我说……她说她不是个好妈妈。”
白牧林甚至不知那到底是不是个梦。
“斐斐啊。”等他们供奉完,继父越过丧葬公司的人朝他们喊,“你去把厨房里的碗洗一。”
没人可以把他的妹妹呼来喝去,即使是她的亲生父亲。谢尔斐在他家里时他都不怎么让她洗碗。每次她从学校回来都总有一大堆事要,一大堆复习资料要翻,一大堆练习和试卷要写。那些事不完她怎么和哥哥上床?
他和妹妹门上香烧纸。他装不来有多悲伤,但幸好大多数人对儿的期待是在这种时候保持稳重,到了葬前再多少嚎两声就行。谢尔斐则在踏家门之前就真心实意地悲切起来,紧紧贴在他左侧。她完全是在模仿哥哥的每一个动作,蹲在火盆边烧纸时差被燎掉一截发。
和姨妈轮着陪了两个晚上的床,几乎没睡着超过二十分钟,在深夜里某个瞬间浑浑噩噩抬起来时他发现母亲正看着他。
谢尔斐摇摇,“我陪我哥守夜。”
她已经不属于这个家了。她属于她的哥哥。
回到继父家里已经是傍晚。家中请人简单布置好了灵堂,花圈和灵台立在客厅,糕和果摆了几大盘。母亲的遗照摆在最上俯视他们,黑白的线条把她角和唇边的皱纹刻画得极其狠厉。那双睛终于是静止凝滞的了,空终于取代了永恒的怨憎。
这么说谢尔斐得到了一句歉。白牧林想笑,望向灵台上黑白的母亲。怎么了,就是在将死的时候你也没敢对儿说同样的话吗?是于愧疚,畏惧,还是对他撂话让她去死的报复?
“有沙发给她睡的。”白牧林睛没从手机上抬起来,“你早歇一吧,跑过来那么远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