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去見…女兒?”吳玉霜問。
不是審問,而更像是對妹妹的關切。
半晌,繡嫣說。
吳玉霜靜靜聽著。
繡嫣安靜了一會,說:“夜裡,我和老爺發生了爭執。老爺想留我,不同意我離開,卻執意讓我打掉腹中的孩,我也沒有讓步。”
“你最近夜裡偷偷門,都是去廟裡?”吳玉霜問。
“什麼時候的事?”
她說:“我對很多事沒什麼指望,但那時候我還很年輕,人活著怎麼能一點希望也沒有呢…於是我忍不住期盼。當時的老爺對我很好,還有孩,夫人對我也好,待我如家人,我以為上天終於要結束我的苦難,又不敢作此妄想。”
“孩五個月的時候,家裡接連發生不祥之事。夫人心病發作,老爺也在官場上遇冷,前途渺茫,”繡嫣說:“於是找算命先生來看命格風,算命先生一咬定是我懷的孩不好,會連累一家的氣運,若孩降生,後果不堪設想。”
吳玉霜命廚房煮了熱湯來給她喝,驅驅寒。
“師父死後,這孩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絕不和孩分開…我會……我會把我沒得到過的一切都給她。”
“你願意和我說說嗎?”吳玉霜坐在她邊,湊近了她的臉,看著她的睛。
一夜未睡,兩個人都沒有睏意,一個人想要一個答案
“那個孩,一定是個女兒。我懷著她的時候就夢見過她,她來夢裡找我,不說話,只是笑。”
“……”繡嫣沉默著低頭,濃密的睫遮住了睛,平時生動的臉上也沒有了表,就像是剛剛吃了一顆極苦極酸的果,吞嚥不去的樣。
“他們相信了?”吳玉霜問。
“我有過一個女兒。”
“夫人說喝藥送走比較穩妥。老爺也這麼說,他說會給我找個好點的大夫,不會危及生命。”繡嫣說:“我說我願意自己走。”
繡嫣低眸:“十六歲時,我在揚州歌樓裡小唱,去過許多酒席,當地有個官的很喜歡我,他為我贖,我成了他的小妾。”
繡嫣點了點頭。
繡嫣點了點頭。
“他打了我,我暈倒在地上,醒來時孩已經沒有了。我的孩…還沒來得及來到人世間,就離開了我。所有人卻又對我那麼溫柔,老爺端著藥餵我喝,夫人在給我挑選新衣,祝禱平安。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說:“不久後,我懷上了一個孩。”
繡嫣的聲音很輕,她的神也很模糊,虛虛地懸停在空中的一點,像是停在了茶杯上飄起的茶葉。
*“游絲輕冉冉,芳草綠芊芊。”——《奉和御製寒十韻》徐鉉
繡嫣也笑了,像是想到那個畫面了似的:“我給她取名叫芊,我唱過的歌裡有一句,‘游絲輕冉冉,芳草綠芊芊’,草是很能活的。”
也不會亮起來了一樣。
熱湯的氣緩緩上升,消散於一室的安靜之中。
不是審問,而近乎是一種懇求的態度,吳玉霜極少在與人的交往中這種的低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