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熏一层模糊的白雾，反光不清楚，阿妹便消失了。

        别墅空冷寂，她没开空调，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时钟，看分针一圈一圈地走，然后鬼使神差地去了车库，想要找找往年的“竹”还有没有剩的。

        “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

        冲刷着躯，却驱不掉心里的寒。浴室明亮闷，窗外却是深长而静谧的黑夜。永恒的黑寒。

        “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不巧的是，泉州这戏也是警匪片。这个节有几个城市于封控中，群绪非常。资方为了安全，只能很抱歉地删掉了汪盏的戏。

        因为大年初一那天，她为了掩饰厌症而拍摄的那缉毒片，在节档引起了舆论狂，于一片骂声中紧急线。

        ……

        汪盏没穿外衣，缩着清瘦的肩膀，恍恍惚惚地伸手拿起竹旁的红包。

        【To      盏盏：

        虎虎生威，虎年大吉。】

        秦先生刚订婚，拜年的行程比往年翻了一倍。今年不会有人来陪她包饺放竹了，汪盏也谢绝了和董秘秘回老家过年，找了个不放假的组，从二十八到正月初六，串一周的戏。

        一些人隔空质问她在禁毒大国却在背地里刀，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牺牲的缉毒英雄吗？

        女警察在片中没有线，为了避开化毒贩的嫌疑，反派的年纪都在四十五以上，且没有一张脸年轻时曾被冠上“偶像派”。

        她在大年初一这天晚上，孤零零地回到了家。

        阿妹那双黑玻璃珠似的，睛一转，冷笑：“回复她，说你好得不得了，躺在200平米的大床上，有20个保姆伺候着。再问问她期中考试是不是又没及格，爸妈离婚了她跟谁。”

        ……

        ……

        汪盏敛去笑容，疲惫地着气。双像熄灭的灯那样暗淡，仿佛灵魂也窍了。

        可正是这一群相貌平凡的老戏骨，把汪盏演技衬得更加惨不忍睹，再怎么瘦成包骨，她也不像个韧的女警察。用大特写调她枯瘦的躯，本意在颂扬卧底警察的牺牲和伟大，然而一分人认为这些镜在“故意”，满足变态男人的猎奇心理，弱化了缉毒女警的形象，还侮辱全警察。

        ……你们都想我死。

        ·

        汪盏还是不大敢正面攻击，手指轻屏幕，飞快编辑了一条【我很好】紧跟了一条【我会好好活着的】发了去。

        庭院风声呼啸，车库铁门徐徐向上，照明灯自动亮起，赫然只见五支一捆，五捆的“新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置架上。

        “阿妹”朝她眨了眨：“谁能证明是你发的呢？”

        ……就活着。

        网络上又是一片谴责声。

        她抹掉角的泪，仰靠着墙，涣散的视线盯着玻璃白雾，叹息般地哼唱起来：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

        另一些人骂她恶毒，骂她在大年初一给观众投毒，是故意报复社会，还猜测她正在偷偷窥屏，看见一个观众被恶心了，她就在屏幕后偷偷地乐。

        然而汪盏只在泉州拍了三天，就灰溜溜地逃回了北京。

        2021年又在疫中溜走了，节要到了。

        ……我就活着。

恶心的玩意儿，暗示你也是这么恶心的玩意儿，不活在世上，鼓动你自残、自杀。”

        “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

        红纸上画着金小老虎的红包，一行纤细的印刷宋字，倒映在她逐渐湿的底。

        哗哗哗——

        ……我偏偏不死。

        汪盏犹豫：“万一她挂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