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杨从小旅馆chu来，看着漫天的星空，长叹一kou气。

        她前两天接到省城的朋友，说她们公司在招人，本着试试的心态，她投了简历，收到面试通知，于是收拾行李，订了酒店，去省城那家公司参加了面试。

        但没面上。

        公司那边没有给落选理由，连落选了都没通知。面试的人事说聘用会给通知，直到周慕杨从小镇gao铁站xia车，时间已过xia班时间，她都没收到通知，就知dao这事儿没成。

        她还是不甘心，在微信上问了问那个朋友，朋友发来语音消息，周慕杨dian开，开tou就是一句叹气。

        “唉，周慕杨……”

        那个理由如一柄刀tong在周慕杨的心上。

        对方说，她的年纪“有一dian”大。

        她举着手机，想要尽力抹去无力gan。

        “我……我不是很明白……”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ru中，可她久久没看到对方对话。大概对方也是无言，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把答案放在明面上。

        对方还是发来一条语音：主要是你还没结婚还没生小孩，大概人事那边觉得你不够稳定……唉。

        “我不明……我还是不明白，我明明已经说了，我没打算结婚，也不打算要孩zi。”

        “唉，周慕杨，要怪不还是怪那群女奸……”

        “女奸”砸的周慕杨耳朵嗡嗡响，她捧着手机，血ye往toubu冲，面孔涨得红红的，没听清楚接xia去的话，只能dian开再听一遍。

        “唉，周慕杨，要怪不还是怪那群女奸，你知dao吗？现在有好多女人哦，面试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说不要孩zi还没要孩zi，一等到她们ru了职，没多久一个个就说她们怀孕了要休产假！她们去休产假，工作怎么办？不还是甩给别的同事？其他人工资又没涨，还要zuo她们的工作，这些人gen本没有给别人添麻烦的意识，就知dao薅公司羊mao……我们公司人事说现在更偏向招男员工，不是我们公司xing别歧视啊，实在是男人比女人事少太多，要是我我也更喜huan用男人啊，要不就是大学实习生，或者二三胎妈妈也行，孩zi都生完了，也不怕她们休产假了。”

        周慕杨只觉得朋友的声音像是一只蜜蜂，烦人地在她耳边嗡嗡嗡作响，吵个不停，她握紧手里，手背青筋暴起，反驳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缠绕在嘴边――

        她们去休产假了，工作怎么办？――这时候又不找短期实习生填补空缺了？？？

        不还是交给别的同事？其他人工资又没涨――没涨工资找你们老板去啊大jie！是你们老板不给你们涨工资，你懂不懂什么是主要矛盾主要敌人啊？啊？？啊？？？

        薅公司羊mao――神他妈就薅公司羊mao，怎么你给人家上个班还上chuganqing来了，公司是你家是吧？怎么公司你有份继承好传了给你家二两男丁？她就不信朋友公司账目上一dian猫腻都没有是清清白白奉公守法良心公司一枚，偷税漏税坑蒙拐骗的老板企业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你们这帮人群起攻之大骂老板是薅社会政府普通人羊mao呢？？？同志，要是别人是女奸你他妈也是个工贼啊你他妈在资本家yan里也就是一条好用的狗你能好到哪里去啊？！

        收到这条消息时，周慕杨走chu本地的gao铁站，她举起手机，放在嘴边，准备了一堆话，想要义正言辞地反击回去，告诉这位朋友她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她举了半天的手机，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gao铁站前面有一chu1广场，周慕杨拖动行李箱，满脸疲se走在广场中，没有回家，找了一chu1供行人休息的公园椅，她坐在上面，行李箱放在一边，无力地弯腰，埋着tou，长发垂落，快要碰到石板地面上。过了一会儿，她才直起shen，dian开微信，an着语音键，说了一句：“没关系，谢谢你啊。”

        面试的时候，面对那家公司的人事HR，她说自己没结婚的打算，也没生小孩的打算，虽然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却总是难以摆脱那gu难言的羞耻。不guan她对人生有什么规划，那总是属于她私生活的bu分，是属于她的隐私，可她为了得到一份工作，却需要把自己的私生活扒开来给人看，极力证明自己是一条好狗。又是自证，她无力地想，又是自证，她想起父母一遍又一遍地自证她们家不是拜金的人，她需要一遍又一遍证明自己是个好女孩，到了社会到了求职，她还需要一遍又一遍证明自己是条忠心耿耿的狗。

        yan眶有dian酸，她的手背ca了一xiayan角。

        又是自证。

        她需要证明，自己是一条好狗，一条比较好用、忠心耿耿的狗，证明自己的私生活可以无底线让位于工作。可生活该是这样的吗？为了工作无私奉献chu自己的所有？那样她不就活成了一个齿轮，一个零件，一匹niu，一匹ma，那么作为“人”的那bu分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