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总是友善且有距离的,直到她问起为什么她没有爹地――埃洛会发怒,泪,然后说你有妈咪就足够了,茜玻,你和我,还有芸尼和楚巴卡,你要记住这一――然后她又会变得亲昵,再变回疏离。又过了几年,茜玻在一次争执时哭着问她他是不是不想要她,他是不是故意抛弃了她,他是不是、他是不是――一秒埃洛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指着她,说:
茜玻!我的茜玻!姆妈哭得撕心裂肺。她护住她,抬怒视他们,被泪浸湿的亮得奇,仿佛有火在其中燃烧。那好!我也不求你们了!我但凡还有一气还能赚一分钱,茜玻就必须去上这个学!
刷成乳白的墙面上用力胶贴着《壮志凌云》里的汤姆克鲁斯、演唱会中的柯特科本和AC/DC的海报。数不清的唱片以字母顺序排列,摆满了整个书架。书桌上的CD机里还放着刚买不久的Phoenix的新专辑《Alphabetical》,两天前她们还跟着里面的歌曲舞,赤足,发凌乱。
门打开时的响动在寂静的夜里突兀且刺耳,她惊得一,相片落到了地上,但最响亮的是她骤然急促起来的心声。
后来她再也没有问过他。
直到此时此刻,外公一次都没有看过她。
她只开了一盏夜灯,怕被他们发现。
“别这样。”芸尼跪坐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角在灯光泛着湿漉漉的
其实茜玻一直无法确定埃洛到底是她还是恨她多一些。
芸尼站在门,压低声音问。
“你要去哪里,茜玻?”
埃洛死了。她无父,无母,刚好成年。而纽约是这座星球上最庞大的钢铁丛林。
两个小时过去了,她只找到了一本上锁的旧日记本和一本老到发脆泛黄的相册。
她可以逃跑了。
埃洛在她生之前就痴迷于摇乐,一直到结束,所以茜玻到现在都不是很理解当时她为什么会让她去学术,而非音乐。
她低,掌心摊开,两三半月形的红痕渗了血。
嘎吱――
茜玻瞬间松了气。她拾起那张相片,示意她把门关上,答:“我没办法再继续待去了,芸尼,都结束了,我没办法和他们再争去了。”
叶思仪!他咆哮。思仪!外婆哭喊。埃洛!芸尼尖叫。姆妈!茜玻屏息。
“很遗憾你失去了一个如此好的女儿。”
午,她偷听到他们交谈――都要烧掉。他们说。烧给她,不能留。
和小时候一样,她依旧找不到一丁关于那个人的蛛丝迹,但她早就不抱任何希望,这一次也只是为了带走所有她们的合照和埃洛的单人照片。
茜玻坐在地板上,就着夜灯昏黄的光去看十七岁的她年轻且无忧无虑的笑容――丽,纯粹,快乐。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打在了远的天空上。
你敢!他挣开了外婆,拳已经快挥到她的脸上,但埃洛猛地爬起来从中岛台上抓起了一把小刀,他惊惧地收回手,如电般向后踉跄了一。
在正午的艳阳,茜玻突然觉浑发冷,但更烈的是另一种望――
“他第七天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踪影。”
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埃洛死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他的模样、姓名,他是谁。而对于茜玻来说,现在他是最无足轻重的事,有许多比他更重要更紧迫的问题等待着她,等她投降,或是继续挣扎――
然后,然后――
她的挎包里已经装满了收好的衣服、她的泰迪熊“楚巴卡”以及她找到的五百元,其他的……茜玻还在继续翻找。
思仪!他大吼、怒斥,扬起手继续向她们近,外婆哭喊着拦住了他。十八年前你就让我们叶家蒙羞蒙耻,让我在华埠到现在都抬不起来!如今你还要护着这白狼小杂种!
她太年轻了。一个“青少年妈妈”,他们说,不检、学坏了,小小年纪就不知廉耻了白人的姘,活该肚被搞大又被丢掉。破鞋。浪货。娼妇。
那是埃洛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及他――茜玻的爹地,爸爸,父亲,提供者。当时茜玻定在了原地,倏地到一种空白的荒凉,如同深冬的荒原里最后一颗火星被雨浇灭,冰冷,荒芜,一切化为乌有。
手上的痛突然离开了。茜玻抬起,对上了神父满是怜悯的目光。她机械地颔首,听外婆和他谢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