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接受。

        母亲离她越来越远。

        哪来的如许？只有人肉组成的墙，汗酸臭。

        儿的死，她更不接受。见到女儿红霞那天，她咧着嘴，笑着说：“你阿弟不发烧啦，浑凉飕飕的。”

        远远地哼唱：“不到园林，怎知如许。”

        那位与杨远无亲无故的老艺术家摔在地上，一苍苍的发。那么多双脚无视老者，哪怕不想无视，前后左右也着你无视，推你顺势而为，你踩过去，被动的恶。

        又过几天，群众上门，气骂她的女儿嘴是铁打的，不肯揭发父母亲，不能会他们挽救的苦心，看来要送到少年教所。以此要挟，说一句，写一句。

        也是一个清晨，得知杨远死讯，她开始枯坐，一夜夜地坐着不合，一直在想，杜丽娘能接受柳梦梅怎么个死法？

        人堆中白鹤折颈的女人还在唱，这样灵气的调门，企图穿透阴阳，可是没了柳梦梅，杜丽娘再不能还阳。

        落一个字，可能害死丈夫和两个孩。

        这样一个差气的老东西也值得他去救，把命搭上。

        她被关在家里，早上听“趁早交代”，晚上听“别拿群众当阿斗”。

        那一幕，华红霞永远记得，无数双手来扯她，保护她，喊老地主要杀自己的孩，老地主疯了。连鱼都没杀过的女人有行凶的可能，行凶对象是女儿，一正义的汗酸肉涌上来，推搡间把母女俩扯河面宽的距离。

        一句话多说几遍，成为别人嘴里的疯。

        这样的死法太现实，不戏曲。

        他们说杨远真蠢，费劲把自己赔上。

        她完全可以想象，焦渴的人们变成一肉洪，四肢化为武，肘可以当锤使，肉成匪，而她的杨远缺乏这种武。场面混乱，四面全是哨声，呵骂，警告。罪名模糊的犯人们不顾尖利哨声，哄抢所剩不多的，把当命来抢，谁都想活命。

        总归不能为抢一而被人活活踩死。

        纤瘦女人昂着细脖颈，睛全是辉光，使劲辩白，真的呢，很凉呢。

        早上五准时打开门锁，每天来督促她这老地主去接受劳动改造的面孔都不一样。有一天，来督促的人居然一改面目，好心告诉她女儿的近况，有杜校长在中周旋，红霞不会有事，她松气，问儿的况，对方支吾。

        华琰从小学戏，信绝地逢生，团圆满，决不肯在白纸上照别人说的写。

        缺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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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革命群众好心地把杨远死亡细节告诉她。

        这是杨远，是杨远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