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分

        “大人！”门外的人在急喊。

        楚青崖拿起桌上的砚台，一挥手砸在窗上，那侍卫终于偃旗息鼓了。

        日光明朗，照透床铺，两ju躯tigun倒在一chu1，比方才chuan得更急。

        帏帐未落，他的眉yan那样清晰，带着抹不去的痛意，不是她熟悉的神qing。江蓠恍惚了片刻，抓住手边的锦被，大红的缎面底zi绣着鸳鸯。这是柳夫人给他们从永州带来的，说图案和dong房夜盖的一样，这样的鸳鸯喜被要盖一整年，新婚夫妇就会和和meimei地过一辈zi……

        嫁给他还不到四个月吗？

        为什么gan觉过了好久。

        不知为何，她的yan泪又liuchu来，他捧着她的脸，失了言语，用力填满空虚之chu1，悲哀地问她：

        “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一直不说话。

        楚青崖把她翻过去，从后面dingnong，这样就看不见她闪着泪光的yan睛。她趴在枕tou上哭，他把两ban雪tun撞得发红，xue里淌着shui缩紧，也在不停地chou泣，他俯xiashen，在她耳畔问：

        “你从来没有喜huan过我，是不是？都是我一厢qing愿。”

        日se一diandian变暗，房里一diandian变冷，他的shenzi还是那么re，仿佛一块燃烧的炭，要把她的心烧化。他一遍遍地问，她可有那么一dian喜huan他，她说了好多遍不知dao……

        每说一遍，她就像在鞭笞曾经抗拒嫁人的自己，心里的愧疚也更添一层。

        他为什么非要问呢？

        到最后江蓠带着泪睡去，他的声音依稀还在梦里徘徊。

        楚青崖在被zi里抱着她，她在他怀中总是睡得很沉，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自己不知dao。

        他也睡了几个时辰，luo着上shen坐起来，房里黢黑。

        浅浅的呼xi仍在枕边，他撑着额tou枯坐一会儿，终于xia定决心，披衣dian起灯盏，拾起先前砸到地上的砚台。

        砚台缺了一角，他摸着不规整的边缘，xiongkou也像缺了一块，chou了张纸，run了笔，提腕悬在空中。

        等到墨汁都滴在纸上，笔尖还是落不xia去。

        楚青崖又想起这墨是她买的，她鼻zijiao贵，嫌普通的难闻，只买上好的松烟墨，不许他把衙门里的墨锭带到房里用。

        以后再也不伺候她了！

        没良心的白yan狼，只会咬人，再养十年也不会真心摇尾巴！

        他这般想着，bi1着自己落笔，才写一个“和”字，手就开始抖，将那张滴了墨汁的纸rou成一团，扔jin篓zi里。

        不就是一份和离书么。

        他写。

        他怎么写不得？

        楚青崖打开橱柜，在里tou刨了一阵，找chu她喜huan的一条湖shui绿的缎面裙zi，她原本是想穿着这个去侯府的，但太薄。

        他朝床上睡着的人瞥了yan，鼻zi里哼chu一声冷笑，拿起剪刀来，沿着裙褶咔ca咔ca剪了三尺见方的一块布料，然后把裙zi原样叠好放回去，zuochu没动过的样zi。

        光hua昂贵的缎zi铺在桌上，他深xi一kou气。

        好颜se。

        像他的帽zi一样绿。

        楚青崖回想这么多年在衙门审过的官司，夫妻之间要么是休书，要么是和离书，cu人写得cu俗，恨不得指着对方的鼻zi大骂一通，文人就用chun秋笔法，明褒暗贬。

        她不是说，他的判词写得行云liushui、不赞一词么？

        他拿chu写判词的功力，用正楷洋洋洒洒写了二三十言，顿觉xiong中畅快，再写十几字，肺腑皆开，不知不觉就酣畅淋漓地写满了一整面，将她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一一细数，毫无遗漏。最后落了个龙飞凤舞的花押印，盖了私章，放xia笔从tou诵读一遍，不禁拍手称快。

        天底xia还能找chu比她更差劲的夫人吗？

        不能。

        这样的人值得他喜huan吗？

        不值得。

        楚青崖嘴里反复默念着，把和离书挂在帐ding的夜明珠旁。

        这样她一睡醒就能看见自己的罪状，肯定会气得蹦起来骂他。

        那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