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写着,忽:“我从前朔州休原县令,穷山恶之地,三天两就要死人,衙门人手不足,便只能亲自代劳。后来去盛京府通判,碰上人命官司,少不得也要去现场督查,当了巡抚更加繁忙,两省的状都往我这儿递,也就是今年从刑阁,才不这些了。你说我堪比十年的老仵作,却不知他验了十年尸,见过的死人未必有我一年多。”
“把他洗净。”楚青崖吩咐侍卫,自己拿了笔墨写验状。
今年元月楚青崖一上台,陆续查大批暗地里和他有关的官员,便知这些年他韬光养晦,羽翼渐丰,更有消息说他在封地招兵买,赫然有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势。
楚青崖:“本以为夫人心善。”
江蓠不慌不忙:“夫君,实话同你说,我一紧张就话多,方才受了惊,这会儿恨不得把这刺客大卸八块。”
楚青崖在他脸上一抹,手套沾了些粉末,又拿来一壶刚烧开的,往他脸上泼去,厚的黄膏油随化开,原本的陌生面貌。
王府卫?江蓠好奇地站起来。
“大人,卢少爷找到了,被人用药迷晕在库房,已送到东厢了。
大燕自宣宗萧培驾崩后,十年换了三个皇帝,朝局并不穩定。第一位继任者是太萧铸,弘德元年登基,第二年就被楚王带兵清君侧给死了,庙号献宗。这弑君犯上的楚王萧铎便是第二位继任,年号景仁,当了八年皇帝,于去岁十二月暴毙亡,据传是被毒死的,留个独生,正是当今七岁的小皇帝萧泽。
“酷吏”这个恶名,有一半是今年三月那桩贪污灾银案闹的,国中人尽皆知楚阁老把齐王的岳父、前尚书了狱,又重启了废除二十年的腰斩之刑。据说当日京城菜市架起了三十把巨大的钢刀,楚青崖一声令,罪犯们断为两截,尚书一时没死透,用手指沾着鲜血,在地上连写了五个斗大的“恨”字。
江蓠鸡疙瘩都起来了,心里呸了好大一声,“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君自是对我极好的。”
若不尽早铲除,必将酿成大患,可削藩终究缺乏明面上的理由。
么也得避而远之。”
江蓠打了个寒颤。
楚青崖:“便让他来报。迟早有一日,本官要他全家的脑袋在菜市给蹄踏烂。”
这桩惨烈的贪污案,乃是齐王和朝廷两派势力的交锋。
那目惊心的血迹,深深地了观刑百姓们的心里,自此连楚阁老上朝的轿,方圆半里都没人敢靠近。
这时刺客的衣服已完全剥,光溜溜地躺在桌上,任人宰割。
几个侍卫站在厅中,垂着憋笑。
一个侍卫走上前看,肯首:“正是伏卫,我在伏观中见到的刺青和此人上一样,他们极少乾江省。大人,莫不是您半年前腰斩了齐王他岳父,他来报仇了,所以刺殺您家眷?”
江蓠心说这妆不仅化得湛,还很熟,不知天底最厉害的易容术是否都和桂堂用的一样。
江蓠盘算着若是再装柔弱,他反更起疑,不如半真半假地答话,“夫君,你哪里知,我从小在江家受尽委屈,若是纯粹心善,这会儿该给七老八十的财主当小妾了。和爹娘对我好,谁要是伤了他们,我就恨之骨,顾不得害怕。”
楚青崖空瞧了她,没说别的,只淡淡问:“我对你不好了?”
楚青崖写完了,把验状递给侍卫,来到刺客被冲刷净的尸边,盯着他肩上一枚角刺青,冷笑:“哪来什么清平世?齐王府的卫都闯朝廷命官的宅里行刺了。”
幼主羸弱,国丧不满一个月,宗室藩王便蠢蠢动,其中威胁最大的就是齐王萧铭。这些年藩王互相倾轧,宣宗的皇就剩这么一个,辈分行二,年方四十,力壮。只因他生母低微,几个兄弟都不拿正瞧他,他就藩后一直待在伏观里修,不问政事,躲过了一轮轮自相残殺。
他难得说这么长一串话,语气沉肃,江蓠一次对他起了几分敬意,也不开玩笑了,“惭愧,生在清平世,不知人间亡魂多。”
江蓠思索朝政的同时,楚青崖望着伏卫的尸首,眉微皱,不知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