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在红绡院，那个新花魁，叫柳枝的，和我骂崔家人跋扈得很，放话说赵殷不足为惧，我就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看到那封折。”

        祸患常积于忽微，前人实不相欺也。

        女帝勉笑了笑：“还得是你，将人花魁的心也拢了去。秦楼楚馆里都是非凡的人，轻易不会与人交心的。”

        “我说啊，”法兰切斯卡转过去喂收拾资，“要是赵竟宁真的死了，你怎么办？”

        “他应当就是已经死了啊，他又不是会临阵脱逃的人，”女帝撑着沙地站起来，苦笑一声，“我能怎么办，死都死了。我横竖死了两个正君了，不过是再多添第三个而已。”

        金发的亲卫顿了一顿，才：“……你别这么悲观。”

        “我可没有。”女帝重新理好衣摆，翻上，“深敌后，失踪数日，如果没有战功，没死反而更难办。谁给他平反？不过他应当就是已经死了，没死大约也没几活气儿。我只后悔没有早接他，他求来求去的，不就是一个名分么，我都知。”

        连着在上颠簸了两日，女帝养了这些年，上已经麻木没知觉了，只是凭着记忆坐在上，拉紧缰绳，“走吧，早去漠北，说不定还能赶上新鲜的遗。”她一夹，自沿河奔了去。

        沙河的并不算清澈。

        自然了，从阿勒泰山化的雪积成的河，自北向南，涓涓而，中途总要裹挟些沿路的泥沙，要走到东山关，才会有东海来的雨浇灌，顿时又丰盈起来。

        这匹沿着熟悉的草气味已经走了四天了。它背上的人早没了声息，得得地任它颠簸，只有盔甲还能晃几声轻响。

        这个人生前很喜它，时常亲自来给它洗澡，喂它上好的饲料，拉它去草场撒蹄。这个人最后的愿望是回京，所以它就沿着这条河走，慢慢地走，总会走到的。

        京城有添了鸡的草料，有和它一同驰骋过的千里，有这个人心心念念的女郎，它知京城的方向，它慢慢地走，总有一天能走到的。

        总能遇到的。

        它停了停脚步，看了看前面并辔而来的两乘。

        这就遇到了。

        它熟悉的千里停了脚步，因为被上人拉紧了缰绳而嘶鸣起来，前蹄不住地踏步，想要和老友一叙，而另一匹则迎了上来，上的人留了一长发，穿着洋装，甚是怪异。

        “景漱瑶……你别过来。”法兰切斯卡翻过上的遗，沉声，“你就留在那里，别过来。”

        “你当我还是十年前抱着先生背过气去么。”女帝冷声斥，夹了前来，“不就是竟宁的遗，迟早都要见的。”

        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法兰切斯卡想，她十年前就是这样的声音，抱着冯玉京，要他去杀了老皇帝，那么十年后呢，她又要他去杀谁？崔简？崔平？崔符？他不知，只是血契在，互相饮了对方的血，他便要起誓在她活着的时候侍奉于她。她要杀谁他都会照办，也只能照办。

        数支长羽箭密密地扎在少年郎上，原本白的尾羽都被风沙侵蚀得稀烂，只剩黑漆漆的木杆以各种不同的角度直指天空，像是一捧枯萎的花。

        人类的生命总是短暂又脆弱，这和他所在的一族是全然相反的存在。他们的族人全都不老不死，拥有无尽的青时光与俊无俦的容颜，只是没有心，也几乎无法繁衍――而人类，既没有多少力量，也总会衰老死亡，却可以繁衍到如此数目，还会为了虚无缥缈的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