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直到很久以后,成欣仍然记得那个遥远的深夜――她无疑和女人拥有不计其数的日日夜夜,这一天既不是开始,也不是终结――但它夹杂在众多光阴的底片中,仍然稍显不同。
她在这天夜里完全坦lou自我,把心灵交给别人;她结结巴巴地诉说自己的愁郁与懊恼,并着对未知的恐惧与惊惶,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挣扎的受伤小鸟。
这使她想起小时候老师布置写日记的作业,别的孩zi都很厌烦,她却悄悄暗喜,在那一个暑假里她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记了上去。当她在书桌前坐xia,像苦行者面对寂然的石bi;当她执笔划过纸张,像哲学家与自己展开激烈的思辨。开学后她把本zi交给老师,后来它又到了父亲手里。
那时候她还不知dao,她将在很多很多年后的一个深夜里,再次犯xia和儿时同样的错误,与当初上交真实的日记本一样,构成无数令她后悔的选择之一。
不过至少在当时,在另一个女人温柔的嗓音里,她暂时忘却了一切,像一只贪吃的小熊,只顾吃掉到嘴的蜂蜜;她在这堪称柔ruan与甜mei的抚wei里悄悄睡去,醒来后见到了今年的第一场落雪,雪花飘逸而xia,染chu一片莹白的大地。
这雪纷纷扬扬,似是给城市撒了一层糖霜;中间它停了几天,街dao上的糖块争相化开,然而不等它们完全变作糖shui,当成欣拎着收拾好的行李在站台上等候时,冷风卷起她的帽zi,又将片片银白洒落在她的tou上。
远chu1传来低沉的隆隆声,铁轮轧过铁轨,列车呼啸而来,成欣随着人liu一同踏上返乡的行程;车窗外的雪在列车开动的那一刻陡然变大,几乎要模糊了整个视野,她侧tou望去,熟悉的城市在一片洁白中默然远去,宛如画家用白se颜料涂抹覆盖掉曾经多彩的作品。
她收回了目光。今天是除夕,她要回家了。
当她xia了gao铁,再辗转了三个小时的大巴车后,终于又回到了那个生她养她的小县城。天已经彻底黑透,她叫了一辆chu租车,沿着近两年越来越宽敞的dao路行驶,不一会儿就到了自家楼栋门kou。
这是父亲再婚时新买的房zi,她那时已经去了省会的gao中寄宿,后来又去了外省上大学,其实真正住在这里面的时间并不多。
不过,她敲响了房门,这里毕竟住着自己的家人。
是继母来开的门,她笑盈盈地接过她的行李,扭tou冲里面喊了一声。成欣踏jin屋nei,立即被温re的nuan气包围,她带上门将寒风关在shen后,抬tou望去,见到餐桌上已经摆了琳琅满目的菜肴,桌旁坐着的中年男人正将一大块儿鱼肉夹jinshen旁埋tou苦吃的小男孩的饭碗里。
继母放好行李后招呼她:“小欣回来得正巧,我们也才刚开始吃年夜饭呢,快来坐吧!”
成欣应了一声,她脱xia厚重的棉袄,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手,随后落坐。动筷zi前她跟父亲也打了个招呼,听到父亲的回应,这才端起碗开始夹菜。
自她工作后每年都是这样,在除夕奔波了一天后回到家里,肚zi早已饥chang辘辘,正好加rugan1年夜饭的大军;只是她家开饭的时间一般取决于弟弟什么时候饿,有时候到家晚了剩的饭也会少一些,幸好家里过年时节也备着不少年货,在饭后还有不少能供她吃的小零shi。
虽然今年倒是用不上了,她到得刚刚好,一桌zi的菜还没来得及动几筷zi。她一边吃,一边听弟弟嚷嚷着过年要去哪儿玩、继母说着这几天要来哪些亲戚,以及父亲在间隙中偶尔的随kou应和。
她默默吃饭,一声不吭。从小被教育“shi不言寝不语”的她,不仅长大后chu去跟同事聚餐是个闷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