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很瘦,但是,更倾向于“清”,而非以往的“弱”。
怀着满腹复杂的心事,郁昌努力地扯一个幽怨的笑容,还是接受了郁燕迟来的安。
可能,长相这档事就是如此不公,从娘胎里带来的先天基因,在绝大程度上,已经决定那些如一辙的、绵绵的小婴儿,在十几年后,会长成一个矮冬瓜还是瘦竹竿了。
儿童时的磋磨与蹉跎,似乎没能给郁昌留任何丑陋的印迹,反倒像一种妙的打磨抛光,将那块掩埋在营养不良、蜡黄瘦弱表的璞玉,逐渐雕磨成型、褪去茧壳,成了一株的小白杨。
事有因,十岁的郁燕刚刚在昨天犯了离家走的滔天大罪,没想到哥哥不仅不追究,到了第二天,还带自己来吃过生日时才能一见的珍惜快餐,心里本就蔓延着一忐忑的不安,即使冰淇淋化了,也不敢对哥哥发脾气。
那修长而柔韧的,仿佛天来临之时,最为绿的一截柳枝,在一阵阵疼痛的条成长中,即使尚贫穷的寒冬,也挡不住,那焕发的、明净的生机——
结算了工钱,还能鸟枪换炮,升级成基础款的肯德基。
直到她差不多饱了,着冰冰凉凉的餐后甜品,才忸忸怩怩地,伸幼小的角,愿意回应哥哥的绪了。
而郁昌的睛,则呈现一种剔透而潋滟的澄澈,在阳光照耀,会一瞬间折近乎神圣的金黄光晕——不过,那有欺骗的、琥珀的仁,与甜和温的调属,可谓是毫不沾边,在日常生活中,它们更像两颗覆盖着一层泠泠寒冰的宝石,漠然地无视着绝大多数的人或事。
这是属于少年人的一种特权,无论格怎样,那种客观的丽,依旧是无法否认的。
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那拥有着一海藻般长发的小妹妹,瞳的泽,是与之套的、如同漆的深黑,在烈而冲击球的黑白对比,仿佛一名摄人心魄的、小小的深海女巫。
四周人来来往来,郁昌撑着一只手肘,在一片喧嚣之中,倚靠在快餐店窗明几净的玻璃墙面旁,看着对面的妹妹吃东西,脸上难得不见相时的喜,反倒显着几分哀怨的忧郁。
他垂,捉住那
昨天妹妹走十几个小时,给他的冲击太大,不亚于被原弹从脚跟轰到了天灵盖。郁昌愁云惨淡,神思不属地坐在这场比起惩戒,更像讨好的宴席上,肚里空空如也地唱着空城计,脑里也乱糟糟的,铺满了一片死结的线团。
她不安地颤动着长长的睫,心里稍作挣扎,便把攥着甜筒的那只小手,朝对方的脸颊方向,直直地伸了过去,准备借花献佛,将功赎罪:“……哥哥吃。”
郁昌平素打细算,在吃用方面对自己极尽苛刻,拨来吃喝玩乐的专用资金,向来只有妹妹的份,此时前餐盘空空,仅剩郁燕儿童套餐里施舍过来的几蔫薯条,和一包皱皱巴巴的番茄酱。
即使脸不好看,在往来的人群中,这一对衣着陈旧的年幼兄妹,依旧拥有着足以鹤立鸡群的外表。
那张白皙的面孔之上,缀着如同东方瓷一般而隽秀的五官,比起那群,在胡乱分的雄激素影响,长得愈发向奇形怪状的方向发展的同龄男孩,他的面相,显然和自己的妹妹更为相似:黑纤长的睫,光泽莹的肤,薄红柔的嘴唇,以及在黄种人中,显得稀有而突的苍白肤。
妹妹可能没有年长者的一颗七窍玲珑心,迟疑片刻,还是吃得很香,聚会神地与味的汉堡包、炸薯条战斗着,在最开始的时候,甚至都没怎么抬。
他用着这样的一双睛,忧愁地盯着郁燕,看得对方不知味,手里那只正被津津有味舐着的圆筒,也在主人的迟疑中,无奈地兀自化着,滴滴答答地淌了来,变成一滩平庸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