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郭素娥的目光有些嫉恨，半晌才用回声似的声音说dao：

        “对tou。”

        “哈哈哈，”那女人颤动着shenti，清脆地大笑了起来。

        “你，大嫂，”挤着yan睛里的泪shui，她灼红了脸问：

        “你怎么一向不生呢？”

        郭素娥轻蔑地、忿恨地微笑。

        “近来你怎样呀，听说和公司里的人相好？”

        微笑从郭素娥脸上消失了。这脸收缩，转成灰暗，带着全bu难看的雀斑和自私的憎恶向对方威胁着。稚气的新姑娘平放xia手，恍惚地咬嘴唇，困窘了起来。

        新姑娘显得更矮小，僵ying了。yan圈溃烂的婆婆这时候跨jin门来，屈着枯tui在shui桶旁边站定，恶意地望着她们。

        “zuo活路呀！”她叉着腰，向媳妇叫。

        郭素娥恼恨地向shui桶走了一步，又怀着一种恶狠的意向站住了。

        “看看你呀，我不在家就不行，我们这屋zi清清白白的！”婆婆penkou沫，louchu肮脏的牙齿：

        “这种女人，你怎么……”

        “太婆！”郭素娥阴沉地打断她：

        “我是来找你老人的。”

        “哎呦呦，你找我！”太婆讥刺地叫，抬起一只脚来不断地拍灰。

        “是哩，我来讨那回替你垫的门牌捐。”

        “门牌还要捐？”

        郭素娥俯shen在shui桶绳索旁，带着虚伪的恼闷回答：

        “公所里要捐，恰好你没有，跟他们恶吵，我替你垫的。一元六角。”

        “胡说八dao。”

        “我不过提一提。……等会我赶场要用！”她伸直腰，扶着扁担，脸上呈显chu一种窒闷的红se。

        太婆在磨zi前面暴怒地tiao了起来，挥着短手，摸摸ku腰又拍拍xiongbu，然后大声地向媳妇叫：

        “替我给她两块钱！门牌替婊zi捐！……”

        “没有钱。”俯在磨杆上的媳妇沉静地回答。

        “放屁，你这小bi2，三gen偷给你，你留着买冰糖吃！”

        老太婆伸手到ku腰里去乱摸，终于掏chu了一个小布包。媳妇拉长红she2tou，在她后面扮怪相。郭素娥gan到快意。

        “拿去，在我们五里场，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女人！”

        郭素娥灰se的唇战栗着。

        站在石坡底xia，她在扁担上摊开烂mao票。她应该gan到满足的，就像现在，她狞笑着。她想她可以用它去买一小方蓝布，去修补她磨损了的衣裳。但她又gan觉到昏倦。如果说在前些时候，添置一些小的可怜的wu件，补一补衣裳，还能使她暂时忘记冒着焦烟的yu望，得到安静，但现在却不可能。

        她这么想，是因为她已经麻痹，而且极不愿去知dao这一块六mao钱原是从张振山给她的里面借chu去的。

        “她们过得真好！那屋zi里尽是浆shui，又臭又霉……”郭素娥离开了隔bi，自言自语dao：

        “我就见过别的地方的人不是这样，我们从前也……”

        她向山坡抬tou，望着上面晒着太阳的刺松。难dao石坡上面的，刘寿chun的小屋zi在从前比这个小屋好一些吗？她神se恍惚。

        那里面埋葬着她心底所难于说明的东西，所以当她把它和别的屋zi比较的时候，虽然它破烂、矮塌，充满痰渍和别的一些腥臭的斑dian，也还是叫她依恋。消沉和麻痹使她失去了对未来的一bu分希望，使她悟到刘寿chun原也只能是那么一个人——最后，她想到，假如能够摆脱饥饿，她为什么要zuo些dao德败坏的事qing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