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chun雷

        晚课结束后，李吉仙照旧比旁人多练两个时辰，待她回到居所，已是乌云遮ding，月无影踪。她推开院门，一dao冰凉的雨丝落在了脸颊上。

        院中正坐着李仲卿。

        他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是静静地望着院中的白玉兰树，月泽般的银丝在冷沉的视野中格外显yan。

        “要xia雨了，”她走过去，“怎么坐在外面，快jin屋吧。”

        李仲卿转过shen看向她，dian了diantou，跟在她shen后jin了屋。

        李吉仙的寝室其实算不上整洁，桌案上摆放着许多剑谱、杂谈，gaogao地垒在一起，打草稿的纸张压在砚台xia面，折痕深浅不一。若是打开衣柜，还能看见她所有的衣服――一套常服、两套弟zi服、冬衣、nei衬，乱七八糟地放着，分明是叠过了，却仍像随手扔jin去的似的。

        换zuo以往，李仲卿见到必定要说她，今日却沉默不语。

        李吉仙dian上油灯，光影绰约之xia，显louchu李仲卿苍白的面容。

        “怎么这副表qing？”她靠近他。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仲卿。娄山观观主，江湖声名远扬的清源真人，一向临危不乱、jian定果敢，此时却在这隐秘的灯火xialiulouchu一丝冷涩。

        “你的东西，很少。”

        这句话莫名其妙，可她却立刻明白了其中意味。环顾四周，这间不大的居室即使再杂乱，仍然算得上空dang。

        没有jing1巧qi皿、装饰花样、甚至没有一dian彩se。他tou一次后悔为什么不早些陪着她xia山。她既然喜huan，那便趁着过年过节上集市转一转又有何不可？至少添些烟火气，也好过一室萧瑟。她本就是无来chu1之人，如今除了院中玉兰，这里再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昨日李吉仙已将她与单无逆的过往告诉了他，当然，他知dao其中必定省略了许多，从她的神se便可看得chu来。若是真如她所说那般简单――“不过是捡了一个走失的无名乞丐，留在长公主府养了些许时日，养好伤后一拍两散”，她又怎会用自嘲的语气说：因缘会遇，果报自受。

        好一个果报自受，那么他们的因果又是什么？违人lun、逆天dao的后果，你可愿与我共担？李仲卿被这想法刺痛了一瞬，他抓住李吉仙的手。

        “你要走了吗？”

        “什么？”

        “今日单家独zi未上娄山，可明日、后日……总要到的。你想和他走吗？你会和他走吗？”

        他的手掌一向是温nuan有力的，现在却令她gan到疼痛。

        “仲卿，你饮酒了？”

        闻言他立刻放开了手，别过tou去。

        可李吉仙却不愿就此放过。她抚上他的脸，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果然尝到了清淡的酒味。

        他一向恪守自律，极少饮酒，除非心绪难平。

        “我不会嫁给他的。”

        李仲卿不语，双yan却要望尽她的yan底，希望得到真实的回答。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yan睛即使嵌在如此芙蓉面上亦是一种折磨，叫他不禁怀疑她究竟是在撒谎，还是唯独对他残忍。天知dao白天当她离开大殿、消失在他视野中时，自己有多么惶恐。生怕她一去不复返。

        如果他不是她的舅舅就好了，如果当初没有收她为弟zi就好了，他真切地希望着，悔过了。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连挽留的话都难以启齿。

        “那封信只是胡言乱语而已，别担心。”

        李仲卿垂yan，面无表qing地看着将shenti陷ru他怀中的女zi。

        温nuanru怀、乳燕投林，叫他想起他们的初次，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雷雨夜。李吉仙qing毒发作的痛苦嘶吼盖住了gungun雷声，他想尽办法替她缓解痛苦却仍未见效，拉扯之间，天地旋倒，只肖蜻蜓dianshui的一个吻，他便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待油灯重燃时，已是骤雨初歇，惊鸟飞过窗外，遗落一片湿run的飞羽。

        自那之后他便小心翼翼地藏匿着这个不堪的、甜蜜的秘密。将它当zuo此生最珍贵的箴言供奉。

        而单无逆，这个令李吉仙尝受苦涩的无知小儿，却那样狂妄自大，寄一封似是而非的信来就要求娶……他怎敢如此。

        愤怒与苦涩已占据了他的全bushen心，彻底击碎了那个光明磊落的李仲卿。而李吉仙的yan神却始终那样明亮。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倒映chu他所有龌龊不堪的隐秘心思。

        窗外chun雷乍响，细雨飘摇。

        ……不，这样也不错，已是很好了。她不要深究，这一切的开始究竟是qing毒使然、因为那张脸、还是因为他无chu1安放的yu念。一切都让他来承担吧。

        “你说的对……吉仙。”

        他环住她，轻轻吻上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yan睛，安静地解开了她的腰带。

        “胡言乱语，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