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女人和狗
那天的安室虽被截救,瞥了江羚和狗zi一yan,却是半声也不吭,只垂着tou继续朝前走。
“喂,你痛不痛啊?”
“看你路都走不好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安室受了伤,步zi一瘸一拐并不能走快。
江羚牵着狗追上来,拍拍男孩的肩,安室转tou就看见江羚对自己打手语询问是否需要帮助,许是担心手势不够准确,又拿chu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给他看。
被当成聋哑小孩了啊。
这样想着,安室没禁住嘴角的笑痕,很快又掩xia,淡淡地一句:“谢谢,不用了。”
少年声音清洌洌的,像初rong的chunshui,不及防就灌到心kou。
江羚一怔,为自己刚刚的举动倒有dian尴尬起来。
也不知为什么,江羚就是放心不xia,她放缓了步伐,仍牵着狗在男孩shen后跟着,始终保持一小段距离。
安室没有回tou,但他能gan觉到女人和狗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几步开外。
他的鼻zi和狗一样灵。
女人shen上有雪松肉桂之类的气味,和母亲平时用的那款香shui有几分相似,正值初chun,空气里还沁着湿冷,那缕木香被风送过来,竟有一种馥郁的温nuan。
天se愈来愈晚,安室只是漫无目的地兜转,并不曾往家走,女人的气味也没从shen后消散。
鹿城的天气莫测,黑云顷刻就大朵大朵压到了touding,闪电将天际照chu霎那间的惨白,劈开一声惊雷,少年停住脚步,忽然蹲了xia去。
狗zi甩了甩shen上的雨shui,低吠一声,江羚确信是有些不对劲。
她极小心地靠近那团蜷缩的影,男孩将tou深埋在臂弯chu1,可江羚发现了,他那ju单弱的shen架在止不住的觳觫。
见此qing状,江羚脱xia薄绒外套给他罩上,以免淋着更多的雨。
雨夜的惨象不断闪回,安室齿关震震作响,他似乎听见刹车急鸣,闻到那时现场的血腥气,这么久还在鼻腔阴魂不散。
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摩他的脊背。
他好像又闻到了另一种熟悉的味dao,令他跌ru更陈旧的记忆。
年幼时因为患病睡得不安稳,母亲环抱着小小的他,轻拍他的背哄他ru睡,嗅着母亲shen上的气息,痛楚竟神奇地减轻,渐渐地睡着了。
又一dao惊雷,江羚的手明显gan到男孩猛地一哆嗦。
她试探dao:“你不喜huan打雷是吗?”
安室却扭tou直钻jin她怀里,嘴里还喃喃着“妈妈、妈妈”,惊恐和痛楚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念chu这个生命最初习得的音节。
好想躲jin妈妈温nuan的zigong,羊shui是他的yan泪。
“我送你回家好吗?”
江羚终于问chu他的住址。
到了家,江羚赶忙要来一条mao巾给狗ca拭mao发,嘴里念叨着“可千万不要gan冒”,也cui着男孩去洗reshui澡,却不料当晚就倒xia的是自己。
她甚至来不及回去,就晕乎乎地昏在男孩家的沙发上。
被推醒的时候,她shen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zi,男孩递给她一杯温度适宜的退烧冲剂。
沙发底xia传来呼噜声,狗zi趴在一张mao毯上睡得倒安详。
“我叫江羚,你叫什么名字呀?”
“安室。”
面对江羚,他不再维持缄默,好像对她说些什么,让她了解自己,都是如此顺理成章。
被遗忘疯长的刘海一直遮挡他的视线,长久佩dai着的耳机模糊了他的听力,他主动支起一张玻璃罩zi,于是和整个世界的链接变得纤微孱弱。
五gan是窥探凡尘的chu2角,日复一日,他迫使自己走向退化和麻木,以为早已成了湖底僵死的泥淤,可min锐的嗅觉率先反叛,不见天日,依然闻见了岸芷汀兰。
江羚看到他从前的相册,亲人的羽翼xia,淬着阳光的少年,有不被修剪的个xing,恣意蓬bo的枝叶。
半途liu离的孩zi,会见到东风如何摧枯拉朽,暴浪如何掀天覆地,港湾之外竟皆是不遗余力的可怖。
江羚亲手替他修剪了障目的刘海,louchu明净的额,那对荔枝似的yan乌将她直勾勾的凝注,她竟晃了神。
她太懂新生的傲骨怎样不为世所容,她不忍见秀木弯折,于是她同安室说:“我可以当你的jiejie吗?”